宣帝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他走後，李默更加沉默，殿裏伺候的人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隻是埋著頭匆匆來去，生怕被主子注意到。
    錦繡蹙眉站在他身後，看他呆滯地望著窗外，心裏既心疼又無奈。
    她原先是不會想這些的，隻以為主子受寵必然是件好事，皇帝來得越勤她就越高興，見了別宮伺候的下人，她有時還要以此炫耀一番。
    然而近來，事情接二連三發生，她眼看著李默的臉色越來越差，似乎隻等待一個終點，到了，他就承受不住要倒下了，她心裏也便跟著不舒坦。
    在她看來，皇帝對她家主子肯定是何別人不一樣的，但她卻想不明白，為何越是不一樣，越是在乎，就越要折騰他，讓他傷心難過呢？難道喜愛一個人，不是應該將他小心嗬護著麼？
    錦繡不明白。
    皇上的心思，又有誰敢揣摩呢？
    她正想得出神聽到李默喊她，忙應道：“是，公子？”
    李默看了她一眼，說：“想什麼這麼入神，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沒事。”
    “沒有，奴婢天天閑著，怎麼會累，倒是您……要去床上歇著麼？”
    李默搖搖頭，“你去將我的木雕拿過來。”
    錦繡遲疑，“可是您的手——”
    “不礙事，左右無事，我練練。”
    “是。”
    錦繡從裏屋櫃子裏拿出一個木盤，盤上幾個雕好了的小玩意，更多的是未處理的木料，還有幾把刻刀。
    李默著手雕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之前被挑了手筋，武功全失，簡直連個廢人還不如。後來太醫建議，閑時多練練手勁腕力，雖不能讓手複原至原來的模樣，也總比現在這般無力好。於是他平日裏沒事，就拿出木頭來刻一刻，也算是能打發時間。
    錦繡拿出一個雕好了的成品仔細看了看，讚道：“公子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是嫦娥奔月麼？可真像，簡直比京都街上的手藝人刻得都好。”
    李默正在刻一個舞劍的少年，聞言笑道：“哪有你這樣誇人的，也不怕外人聽了笑話。”
    錦繡撅著嘴反駁，“您總是這樣，奴婢說您好您肯定是好的，若一點根據也無，那才是招人笑話，奴婢說的是實話，怕什麼。”
    李默輕笑著搖頭，他吹走手上的木屑，說：“要是喜歡，就挑一個拿去，若沒有喜歡的，改天我雕一個好看的給你。”
    錦繡聞言一把抱住手上的木雕，喜道：“真的？謝謝公子！奴婢就要這個了！”
    李默點點頭，說：“你那個先拿來，我記得有一處衣裳折痕沒雕好，給你修一修。這裏也弄不來顏料，不然圖上鮮豔的顏色，也不枉這麼個美人奔月。”
    錦繡驚歎：“公子您會的真多，難不成您是自學成才麼？”
    李默落寞一笑，說：“你家公子這樣笨，哪會什麼自學成才，這還是我家傳手藝，祖祖輩輩就靠一把刻刀吃飯，到了我這，打小被我爹逼著學，後來參軍，就荒廢了。”
    錦繡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惹得李默想起前事，連忙小心翼翼“哦”了一聲，便不再敢出聲。
    大殿裏一時安靜非常，李默手上細碎的聲響就顯得格外清晰，細細的磨砂聲，一下一下，節奏規律。
    李默無意間抬頭，見錦初立於殿外，斜陽照射的斑駁樹影也不能掩蓋他的滿臉忐忑，他微微一笑，將手上剛完成的少年舞劍往前遞出去，道：“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