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誰折了蒹葭,成你一世的無瑕  第八章 一種煙波各自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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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榭兒被容若這麼一問,豪爽的性子卻一下子熄了,她羞怯地轉身跑開,容若自然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兩個便鑽了洞回到了明府,此時府內大抵已用過晚膳。
    由於衣裳濕透,容若送榭兒回了冷香閣,便也徑自回到屋中整換衣裳。
    “少爺。老爺有請。”汀茗敲著房門。
    “哦?老爺怎麼知道我回來?”容若換了褂子,忙去開門,見汀茗候在那兒。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少爺還是趕緊去吧,老爺的臉色不對。”汀茗見容若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忙補了一句。
    “嗯,我這就去,你下去忙吧。”容若心下一沉,他自知和榭兒出外胡鬧的事阿瑪若是知道,必定又是一頓教訓,訓自己也就罷了,怕的是表妹亦受牽連。自己已然口口聲聲答應過父親,不再與表妹相交過甚,卻一再情難自禁。
    可試想心愛之人近在咫尺,卻每每舉步維艱……三年了,我一直等你,從未在乎過流年與遙程,從未對任何女子再動過心思,那日終於聽說阿瑪要接你過來住,我欣喜得一連三日不曾合眼,可我未嚐不是擔憂的。我想了很多,不知你在江南是否遇上了別的他,不知你對兒時的許諾還當不當真,不知是否願意背井離鄉和我在一起……
    可當你真的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刻,我簡直崩潰了,你摔成了重傷,昏迷了兩天兩夜,大夫並不確診你是否會醒來,醒來之後是否會康複如初,我的心都跟著你震碎了。那兩天兩夜,我是怎麼過的已然不清楚,隻知道一刻也不曾離過你的床沿,我害怕你醒來見了陌生的環境心生懼意,我害怕你醒來見的第一個人不是我,我更害怕的事……唉,卻真的發生了……你醒了,卻不記得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忘卻得如此幹淨,我手足無措,竟然不知道如何麵對這樣一個你,我承認在那一刻我有所退縮,我真的承受不了十三年的感情在此一瞬間隨風散去,碎得拾不起,也忘不記……
    但我真的不想再次失去你,我要你留著,我會一點一滴地幫你回憶。你的性情完全變了,原本溫婉賢淑的性子,變得那麼活潑天真,可我想這樣的你,才是回歸本真的你吧。無論你變成什麼,變得如何,在我容若心裏,你還是三年前的那個表妹。我接受你、疼惜你、在乎你,無關容貌、身份、地位、以及她們口中大家閨秀的規矩禮儀。
    我在乎的你是每天過得開不開心,如此而已。就算你入了宮,就算你最後嫁的不是我,就算你變了心,就算天地都合了,你依然是我心裏那一樹永不凋謝、純潔無瑕的梨花。
    容若這一路想著,步子已然行至了明府大廳。他提了步子便走了進去。
    隻見榭兒低首跪在阿瑪和額娘麵前,微微起伏的弱小身子,似乎正在啜泣。發生了什麼?表妹怎麼了?容若連忙跪在了榭兒旁邊。
    “容兒……”額娘眼眶濡濕,顯然方才亦是哭過。
    “若兒,你可知錯?”明珠威嚴之聲,早已把覺羅夫人的話硬塞了回去。
    “阿瑪額娘,容若何錯之有?”容若立直了身板,麵色凜然地直言道。
    “逆子!先前對阿瑪的承諾都拋至腦後了嗎?”明珠被容若這樣的神情一激,顯然怒了起來。
    “阿瑪,容若從不知道,情之所至,何錯之有?情之所鍾,何錯之有?情之所堅,何錯之有!”容若臉上頓生出視死如歸之態。
    “你……你!你!”明珠被他這番言論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用手指著他,氣得微微發顫。
    “容兒!怎麼這樣對你阿瑪說話。”覺羅夫人見狀,忙接著道。
    “額娘,容若無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容若無錯。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容若無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容若無錯!”容若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表哥……”榭兒聽得容若如此錚錚誓言,心已然碎了一地,她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哭了起來,情難自禁,竟然伏地不起。
    覺羅夫人見他倆一個凜然不可欺地直跪著默默流淚,一個弱不可支地失聲哭泣,亦是難以自控,淚水早已濡濕了手絹,隻管抹了淚水,啜泣著。
    明珠見夫人也這般溺愛他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猛地一拍桌子,道:“好啦!我明珠亦不是不講理之人。既然你們都在了,我也不妨說個明白。明年初春,便是榭兒入宮選秀的日子,距離如今僅有半年,要緊之事是讓夫人教導她入宮的規矩禮儀。而若兒你須準備兩年後的鄉試,多少子弟閉門苦讀,獨獨你成日不思進取,與你表妹這個即將入宮之人日日廝混,成何體統!如今還義正言辭地教訓起阿瑪,你還口口聲聲的一句一個無錯!真是要氣死老夫!”
    “阿瑪……皇上貴為天子,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他可以要,為何偏偏不放過榭兒……阿瑪,容若求你,和皇上說說,讓他網開一麵,放過表妹吧……”容若跪倒在地,聲已嘶啞。明知父親每一句都是實話,卻仍然做著最後的掙紮。
    “皇上要的女人,哪個臣子有膽與他爭!我明珠有一千顆腦袋,也萬萬不敢。更何況你納蘭性德!”明珠瞥過頭去,輕蔑道。
    “容兒,還是有希望的。榭兒入宮,並不一定被皇上選中,你想,八旗多少女子姿色品貌都在你表妹之上,單單婉禛就比榭兒機會大得多。你不要盡往壞處想,你該想想榭兒沒被選中,二十五歲那年便可放回,自由婚配。到時候你若是等得了,她還是你的,我和你阿瑪其實早就商量好了,正福晉的位子一直給榭兒留著。若是你等不了,盡管娶側福晉,我想榭兒亦是能理解的……”覺羅夫人安慰道。
    “額娘,你說的可是真的?沒有騙我?”容若失望的眼神裏又入了一絲光,他渴盼地望著母親的回答。
    “若兒,你額娘並沒有騙你,阿瑪也是這樣想的。”明珠稍稍平氣。
    “表妹,你聽到了嗎?阿瑪和額娘沒有騙我們,隻是十年,隻是十年,我等得起,我誰也不娶,就等你一人,表妹……”容若欣喜地雙手緊握著榭兒的胳膊,激動得渾身顫抖。
    “嗯,嗯……我都聽到了,表哥。”榭兒亦是欣慰,淚眼模糊地望著容若深情的雙眸。
    “表妹……”容若沒有聽到他希望得到的回答,他又急切了起來,緊緊地握著榭兒,輕聲問道,“那……你願意……也等我麼?”
    “嗯……”榭兒被容若這樣的癡情所動容,早已說不出話來,她含著淚隻一陣點頭。
    “表妹……”容若此刻多想緊緊擁她入懷,隻是不想再惹阿瑪額娘生氣,改變先前的主意,兩人隻得默默地緊握雙手對望著,淚已千行。
    其實就算言語不說,擁抱不做,他倆的心思,卻是早已互相明的了。
    明珠見此,深歎了口氣,示意夫人一起回房。他倆便悄悄地離開了。
    容若心底不知感激了父母千遍還是萬遍,他後悔方才對父親那般口出不遜,此時他才深深明了,父母如此疼愛自己,自己卻一次又一次地傷了他們的心。他們亦是認定榭兒的,最了解自己終是父母。
    榭兒,我容若何德何能得你這番承諾,一個女人有多少個十年可以等,你竟毫不思索地一口答應,原來你心底並不比我愛得淺,謝謝你如此相信我。定不負,相思意。
    承卿此諾,必守一生。
    容若緊緊地摟過榭兒,生怕一刻相失。兩人跪在大廳之中,抱著哭著笑著,候在外頭的丫鬟奴才也紛紛抹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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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外黃沙漫天,鼇浪獨自坐在廢棄的城牆上,吹起了簫管,簫聲低沉悠揚,千裏的塞外都微吟著悲沉的曲調,把一首《平沙落雁》吹得淋漓盡致。他精致的側臉,映著夕陽,顯得純淨而滄桑。
    吹罷了曲子,鼇浪怔怔地望著遠方,口中微吟著:
    桃花扇相思堪幾折
    襟舞翩躚
    付與窗月無言
    十指纖纖
    瘦了馬尾弦
    朱戶不耐清霜
    枕也涼
    紅燭捱更漏
    滴到天明
    天明可是一個盡
    “可是……一個盡……”吟罷,鼇浪雙眼已濕,他抹了抹眼角,正欲起身躍下城牆,突然脖上一絲微涼。鼇浪低眉一看,原來是一把短刀,明晃晃地耀著他的雙眼。
    鼇浪頭也不轉,輕蔑笑道:“何人?”
    “說!往土爾扈特部落怎麼走?”拿著刀的原來是個女人。
    “說了怎樣?不說怎樣?”鼇浪笑著轉過了頭,似乎那把刀不曾架在他脖子上。
    隻見眼前揮刀的女子身著紅色武袍,一身肮髒淩亂,卻仍然掩蓋不了她獨特的氣質。被大漠的狂風吹得紛亂的青絲下,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炙熱著鳶尾花的狂放。
    鼇浪見眼前這樣一個大美人,淪落如此,莫不是走丟了?問路還這麼凶?
    “你!不說就一刀殺了你!”女子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輕蔑,怒道。
    他又是一陣大笑,“怎麼?迷路了還想殺人滅口,這地方隻有我了,殺了我,恐怕永遠回不了家咯。唉,可惜了……”鼇浪輕蔑的神情已然。
    “你!氣死我啦!可惜什麼!”女子氣得連連跺腳。
    “可惜你這樣一個小美人兒,就要曝屍荒野咯,被螞蟻啊、老鼠啊、跳蚤啊,啃食至盡,麵目全非,血肉模糊。很疼的哦……”鼇浪見她懼怕的表情,竊笑道。
    女子聽聞他說的那些惡心的動物,撫摸著臉頰,想象他說的那些情形,麵容轉而恐懼,便怔怔地杵在那兒。
    鼇浪見話語得效,伸出兩指捏著刀刃,慢慢從自己的脖子上拿開,一躍而下,從城牆上跳了下來,十分瀟灑。他站立在那女子麵前,隻覺眼前這女子十分高挑,幾乎到了自己的眉眼處。
    “喂,別傻杵著了。你告訴我,你是何人?意欲何往?哥哥我便好心地指你一條明路。怎樣?”鼇浪挑了挑眉,側過身子,隻以高傲的眼角瞥她。
    “我……我迷路了,我想回家。我是被壞人抓到這陌生之地的。”女子耷拉著眉眼,泄氣地嘟著小嘴道。
    “這樣啊。那壞人為什麼要抓你呢?”鼇浪繼續問道,目光直視前方。
    “這……”女子生性單純直爽,並不大知曉如何變通,便撇了撇嘴,實話說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土爾扈特部落族長的女兒,與清朝打戰時被他們擄到這的,不過幸虧我聰明,設計逃了出來,可是現在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地方了。你快告訴我,怎麼走吧。”
    鼇浪聽著,並沒有顯出驚訝的表情,仿佛他已然知曉。其實,他確實早已料到,以曹卯憨直的性子,勢必放了這楚楚可憐的女子。實際上,鼇浪第一眼見她,便從她的打扮著裝猜到幾分,她在土爾扈特部落地位定不一般,萬不可魯莽行事,還是放回去為妙。隻是鼇浪堂堂軍中主將,明目張膽地放了秦曠親手抓獲的女俘虜,道理上說不過去,軍中恐有不服,若是讓副將曹卯失手放了,至多軍杖五十,小懲大誡一番,便可了事。
    隻是這女子太笨,好好地放你走,你竟然會迷路,鼇浪幾乎笑岔氣了。
    鼇浪雖心中如此思量,麵上卻裝出聽聞此話十分驚訝的神情,他連忙拱手道,“小人乃此處一小小獵戶,不知是土爾扈特部落的格格,該死該死。土爾扈特族驍勇善戰,大名如雷貫耳,小人從小就十分敬佩。”
    “哼。知道厲害了吧。”紅衣女子看他如此謙恭的神態和語言,心下十分得意高昂了腦袋,收了短刀,“那還不帶本格格回家。”
    “是是是。”鼇浪繼續唯唯諾諾道,“格格,小人偶感風寒,大漠風沙太大,小人需要蒙下麵。”
    鼇浪拿出汗巾蒙了臉,繼續道,“小人的馬栓在城牆下麵,這就牽來,帶格格回去。”
    “好!若是安全帶到,本格格重重有賞!”紅衣女子喜道。
    鼇浪牽了馬,扶了女子上馬,拉起韁繩,“駕!”的一聲,快馬已然在大漠上疾馳如飛。女子不曾料到一名獵戶竟有如此好馬,連忙摟緊了鼇浪的腰,死死地倚在他身上。
    “喂!鬆一點好不?喘不過氣了。”鼇浪轉頭喊道。
    “你說什麼?聽不見……”風沙太大,加上戰馬飛馳,女子高聲問道。
    “我說……你的手,可不可以……不要吃我豆腐啊……”鼇浪笑道。
    “吃你豆腐……什麼意思啊……”女子並不明白,繼續問著。
    “這都不知道,笨得徹底了你。”鼇浪嘀咕著。
    “你說什麼,是不是又說本格格壞話?”女子喊著。
    “是又怎樣?”鼇浪見她心地單純,故意氣她。
    “你!你個小小獵戶!連你也欺負我!”女子聽他如此回答,便用力地捶著鼇浪的後背,還不時用腳踹馬肚子。
    這樣一來,鼇浪的戰馬便更加飛快地奔馳了起來,鼇浪一驚,前麵便是一片灌木叢,衝進去就難以駕馭了,他連忙拉緊韁繩,試圖將馬拉住,卻因女子不停踹之,無濟於事。
    “不要再胡鬧了,大小姐!”鼇浪大喊。
    “我偏要,偏要!”女子見鼇浪示弱,更加不依不饒。
    “喂!喂!喂……”說時遲那時快,戰馬飛快地衝入灌木叢,鼇浪和女子被眼前飛來的橫木狠狠地攔住,砰地一聲撞擊,猛地把兩人一齊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女子一驚,便昏了過去。
    鼇浪亦是摔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隻好努力叫喚著女子,“喂!格格,你沒事吧?不要睡著了,醒來,快!”
    女子仍然躺在那兒,沒有做聲。
    鼇浪便驚了,支撐著用手臂匍匐到她身旁,搖了搖她的身子,“格格!格格!醒醒啊!”鼇浪用手測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十分微弱。但他至少舒了一口氣,還活著就好。
    此時昏黃已過,天色漸晚,戰馬又不知是不是獨自跑回軍營了,一時找之不著。鼇浪不知此刻該如何是好?算了,傷者要緊,鼇浪休息了片刻,待體力恢複,便使勁拖起了格格,把她的臂膀扛在自己肩上,攙扶著尋找可以落腳一晚的地方。
    走了半個時辰,鼇浪已然體力不支,女子依然昏睡著。方見前方有棵大樹,鼇浪心想,大漠之中也沒什麼地方好休息的,先在樹下暫住一晚吧,要緊的先替她檢查一下傷勢。
    到了樹下,鼇浪放下女子,讓她倚著樹幹坐著。自己四處揀了幹樹枝,拿出腰間的火石生起了火,火苗遇上了幹枝,遂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鼇浪走到女子麵前,蹲身下來,仔細地檢查了她的腦後,並沒有多大的傷勢,心想也許隻是受到了驚嚇昏了過去,便欲走開休息。然此時火光變大,他眼角瞥見了這女子火紅的外衣上,有很多傷口,暗紅的血跡印在鮮紅的外衣上,若不是仔細端詳,還真不容易看出。
    鼇浪轉身又蹲了下來,發現女子全身上下傷口至少有七八處之多,一時心疼,想這女子如此英勇堅韌,那次大戰帶的傷口如此之多,竟然還能堅持到現在,換作男子有時都不大可能做到。鼇浪很是佩服,他是欣賞這般堅強女子的。
    鼇浪本想趕緊幫她清理傷口,可剛欲下手,又發現她並非軍中男子,卻該如何是好?我鼇浪雖玩世不恭、放浪形骸,那些禮俗規矩不放眼裏,可這女子口口聲聲稱自己是蒙古格格,萬一追究起來,毀她名譽,終不在理。
    可我鼇浪豈是見死不救之人,大不了一死,卻沒什麼可以拘束我鼇浪的事,哼。
    他伸手解開了女子腰帶,正當掀開她衣襟的時候,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見鼇浪如此不敬行為,大為惱怒,一巴掌便欲甩去,卻被鼇浪一手擋住。
    “大膽淫賊,竟然趁人之危。”女子拉緊衣服,縮起雙腳,怒道。
    “嗬,你真這麼認為?”鼇浪見她醒來,倒是鬆了口氣,輕鬆地笑道。
    “你方才分明就是想趁本格格昏睡之時,行之不軌。”女子氣憤地答道。
    “唉,有些人呢,就是自戀得很,還以為全天下男人都想占有她似的。這荒郊野嶺,指不定有什麼孤魂野鬼,我可沒那個興致咯。”鼇浪坐了下來,倚著一刻小樹,閉上了眼,顯然是要睡的樣子。
    “你!”女子見鼇浪並不理睬她,看不起她的容貌,還出言鄙視她,氣不打一處來,新仇舊恨通通湧上心頭,加之傷勢頗重,氣急攻心,“哇”的一聲,吐出了血來,噴了一身。
    其實鼇浪眼角一直觀察著她,此時見她被氣成如此,也是一驚,忙一個箭步趕到她身旁,關切地問了起來,“怎麼樣?對不起,我說的話都是逗你玩的,別當真。”
    “走開!誰要你假好心。”女子並不領情,轉過頭去,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鼇浪見狀,亦是歎了口氣。他訕訕地走回了那棵小樹旁,坐了下來,拿出簫管吹起了《妝台秋思》。
    簫聲悠然委婉,卻帶著淡淡的憂傷。
    女子聽著簫聲,心緒慢慢平和了下來,隻怔怔地望著鼇浪。
    曲罷,鼇浪收起簫管,倚著樹,望著遠處的月光出神,神情淒然哀怨,幾欲落淚。
    女子望著他憂鬱的神情,不禁起了憐意,又觀察了他的外貌,隻覺此人十分俊朗,氈帽下被月暈微染的側臉,峭拔有力,仿佛是巍然的高山,而他那水光點點的眼眸,映著綿密的長睫,仿佛是楞格河澄澈的水。
    鼇浪轉過頭,看著女子,笑道,“怎麼?看我看得這麼入神。”
    “去!誰看你了!”女子緋紅雙頰,撇嘴轉過了頭。
    “不看就好。再看你就淪陷了,哈哈哈。”鼇浪大笑。
    女子心想,這男子,好生奇怪,遇見他時,吹著悲傷的曲子獨自抹淚,這時又是如此。但他又是善變的,豪放不羈、瀟灑風流,似乎是刻意隱藏著什麼,又似乎天性如此,神秘得讓人捉摸不透。可他又稱自己隻是一名小小的獵戶,卻並不掩飾他的儀表不凡、舉止脫俗。
    “又想什麼呢?笨格格。”鼇浪的臉突然出現在女子眼前,對她嬉笑著。
    “不關你的事。”女子又把頭轉到另一邊。
    “那就好。”鼇浪從身後拿出水壺、刀和一個藥瓶,又使勁撕下了他袍子上的布,扯成一段一段。
    “幹嘛?”女子問道。
    “你身上的傷口太多了,不及時治療,恐留下傷疤。方才你昏睡的時候,我本想幫你,卻被你誤會成淫賊。現在你既然清醒,就自己來吧。”鼇浪遞給她那些物品,便轉身走開。
    “喂!那你去哪?”女子見鼇浪欲離開的樣子,驚道。
    “我是獵戶,當然是去打獵咯。你好好包紮,我去給你打些野味回來補補,一會便回。”鼇浪轉頭笑道。
    “嗯。那你快些回來。”女子道。
    “怎麼?一個人怕了?”鼇浪又停住腳步,打趣了一番。
    “哼,本格格天不怕地不怕!”女子哼道。
    鼇浪微微一笑,跨起輕弓,便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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