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城夜話第二卷:鳳仙歌  第二十三章:金櫻巧手結紅絡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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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公子,張公子,拿回來了!”五兵手忙腳亂地打門,黑紅臉上全是與三月天氣不符的汗珠“都、都拿回來了!”
    急促而小的碎步由遠及近,聽得抽開門閂的聲音,然後門吱呀向裏拉開。五兵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站穩:“金櫻兒,張公子呢?”
    “少爺讓你把東西給我就好。”
    “哦!”不疑有他,一股腦將手裏提著的零散東西塞過去,撒開腿就往裏頭跑。
    梁妙不知前幾日出去到了些什麼地方、吃了什麼東西,回來後手總在腮邊撓撓抓抓,也不想吃飯,說頭暈沒有力氣,覺得臉上直冒熱氣。讓他去看大夫,死活不肯,隻說該是涼著了,過兩天就好。被張曉生按在床上逼他張開嘴仔細看了看,又摸著腮部瞧了好一陣,斷定是蛤蟆瘟。開始過天天喝藥、搽藥、敷藥、針灸的生活。眼看著臉上沒有再繼續腫大了,五兵鬆一口氣,誰知他居然趁著眾人沒注意,獨自跑到天井去折才打苞的紅海棠,結果真的涼著了。病上加病,由不得他不躺下。
    “少爺。”因為怕梁妙吹風,張曉生索性把門關了,隻留下窗戶通風。五兵小心翼翼推開一個角,探頭進去,正好看到他從長布上抽出一根銀針,拿到燭火上烤。
    “張公子,我家少爺好點了吧?”
    “他要不出去,就該好點了。”語氣涼涼的。
    呃……躺在床上說不出話的梁妙實在可憐,他的臉已經腫得跟豬頭一樣,終日昏昏沉沉,感覺整個頭臉都在痛,偏偏又說不明白到底是哪個位置。兩眼迷離,眼角還帶點不甚雅觀的分泌物,隱約瞧見張曉生手裏反光的銀針,嗚嗚了兩聲,想要蠕動一下身體表示反抗,卻完全動彈不得。
    “還要使針啊?算了吧,張公子,我看少爺他痛得很。”
    聽到五兵幫忙討饒,張曉生微微一笑,“不痛他記不住。”
    “……”
    看著都疼啊真是!還說不會醫術,這明明就是翡城和春堂裏老大夫的手法!張公子那雙手,居然狠到這個地步。一根銀針連著在少爺耳朵旁邊、臉頰側麵快速插了十幾針,尤其是針尖停留在肉裏慢慢撚轉再退出來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氣,全身雞皮疙瘩霎時立起。
    可張公子還不過癮,從被子裏抓出少爺的手,換了根銀針,繼續戳,如此這般弄了好久。終於拿起之前準備的紫黑色藥膏,在他臉上腮上抹了厚厚的一層,才用幹淨布巾包好。
    五兵這點眼色還是有的,立馬把臉盆裏的水端出去倒了,重新裝一盆回來給張曉生洗手,再遞過擦手布。
    “看見金櫻了?”
    “看見了,東西都交給了她。秦公子方才聽說少爺病了,十分著急。無奈走不開,說酉時一定過來。”
    “你去見他時,還看到誰了?”
    “今日看見修竹大哥,歐陽公子,牛朵大叔,還有幾個幫秦少爺尋藥材的人。”就是沒見到何管事,可能到田裏忙去了。
    “歐陽名劍聽說你家少爺病了時,有說什麼沒有?”
    “嗯……他說倒是沒說什麼,就是表情不大好。對了,還是穿著我們那天去的時候,見到的那身衣裳。”
    “一點沒變?”
    “沒變。”
    聽到這裏,張曉生輕輕點頭,把針灸的工具和剩下的藥膏、布巾都撿拾好,“你在這裏看著,別讓他用手抓臉。”
    “哎!”
    到自己屋裏把東西藏好,張曉生習慣性地拿起桌上的細嘴白瓷瓶,拔開布塞喝了口又放回去。反身把窗戶也推開,看看那顆海棠,已經打了不少花苞,黑瘦遒勁的細枝配上點點大紅,特別好看。樹下的花盆裏,前幾日撒下的鳳仙已經發芽,柔弱的模樣很招人疼。昨夜月下種的霜痕和破曉種的俗情,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但估計後天也能長出。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一月,定可采摘他所需之物。
    不再多想,他從房裏出來,去找金櫻。
    春冬季節最易得蛤蟆瘟,特別是孩童。而得病的原因,必定是與正患此病的人走得太近,不經意吸入飛沫。梁妙這些天在外頭瘋玩,自己也沒去理會,不知道認識了些什麼人。本來得了這個病,就該在床上好好躺著治,門窗打開通風透氣。他倒好,居然風寒了,這下熱又熱不得、冷又冷不得。幸好蟄洲天氣晴朗,少有春寒,要放在翡城,那就事大了!
    “金櫻,秦蘭風拿了哪些東西過來?”
    “啊!”金櫻手裏的蒲扇一頓,回頭看一眼是張曉生,回答道:“新鮮金簪草、幹枇杷葉、幹夏枯草、幹忍冬、貝母、綠豆、黃菊、王不留行子、魚腥草,還有個嫩嫩的瓢瓜。”
    讚許似地點頭,他用濕布包手,掀開正在火上煮的咕咕滾動的藥煲蓋,輕聲說:“去我房裏床邊拿青瓷紅花的小藥瓶。”手腕一轉,取過金櫻拿著的蒲扇,眼神閃了下。
    等她取來,從中倒出一顆丟進藥裏,餘下的示意金櫻收起。“以後你每日夜裏吃一顆,吃完再問我要。”
    “嗯。”乖巧地點頭,她知道,張曉生叫她吃的一定不會是不好的東西。相處三年下來,他說什麼她都信。
    “剛才的藥名,是你認得紙上的字了,還是認得藥了?”為了讓五兵拿對東西,他特意把需要的藥物都寫在一張紙上讓他帶去了。
    “認得藥。”
    “那你今後跟我學藥吧。”說完這話他有點頭疼,白白浪費了三年,本該早些教她的。認字跟梁妙就行,認藥還是要跟他。本來隻想教她毒,或許連藥一並教了也不是壞事。“我方才看見你手裏捏著紅線,在打絡子?”
    “嗯……打給梁公子的。”
    “嗬嗬,太看重他了。”張曉生摸摸金櫻的頭,穿上梁妙選的花綠衣裳,孩子果真好看了許多。
    “少爺。”
    “怎麼了?”有話就直接說啊這丫頭,非要等人問。
    “我可以絞一塊紅布掛在樹上嗎?”
    “紅布掛樹上?”他詫異地看她,眼睛不自覺望望天井裏的紅海棠,略作思考,終於答應:“好吧。”
    “……可以、可以請門神嗎?”
    “你想請就請吧。”也算是她對梁妙的心意了,隻是他必須講明一件事,現在的安逸不代表今後的順利,尋常人家的女孩燒香拜佛敬鬼神是好事,放在他這,恐怕就不對了。掰著金櫻的細肩,張曉生溫柔地說:“金櫻,我不是你心中想要的好兄長,或者某天你了解了我,會害怕、會離開。但你要記住,人必須自救,不能依靠任何外物。”
    “我不害怕。”正視曉生,金櫻微微笑了。
    “嗬嗬。”也不解釋,他同樣笑笑,挽起衣袖,“今日還是吃粥,等梁妙大好了才能煮飯。”
    “可以下麵嗎?五兵說吃粥不飽。”
    “那就下麵吧。煮點茯苓肉湯,把瓢瓜也炒了。”
    金櫻高興地應了一聲,主動去碗櫃裏找掛麵。
    其實這樣也很好,多了個妹妹,給自己製造一個親人,生活就有了盼頭。如果是個女兒,那會不會更好些呢?他這樣想著,然後自嘲地拍拍眉頭,把左手上沾著的粉末撚掉,炒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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