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幼兒園（3）
    星期天的早晨陽光明媚，偷偷被媽媽打扮得那個漂亮啊。媽媽囑咐：“爺爺接大家去家裏玩，記住小孩子要乖，大人才喜歡，別往死裏淘氣。”偷偷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媽媽在她的頭上係了個紅色的蝴蝶結，粉紅的小蓬蓬裙還是媽媽托人從上海給自己買得呢。林墨染小朋友今天是要過六歲生日，邀請所有小朋友到家裏做客，先在幼兒園集合，然後集體坐車去他家。哎，小心肝啊很是羨慕啊。
    八點半，幼兒園門口，大巴車上。偷偷姍姍來遲最後一個到，都怪媽媽非讓她穿上過膝的白色長襪，說早上冷。偷偷不幹，還被媽媽拍了幾巴掌才妥協。心情鬱悶地上了車，一眼就看到前排的林墨染樂嗬嗬地向自己招手。無精打采地走到旁邊座位上，一屁股使勁做下去。
    “偷偷怎麼了？？”摸摸問
    “哎，不想穿這個襪子，我媽非讓我穿，難受死了。”
    “嗯，其實挺好看，難受忍一忍，你看電視裏黃蓉，穆念慈不是小腿都是白色的褲子麼，和你這個長襪子差不多吧。”
    “是麼？嗬嗬，傻郭靖，俏黃蓉，奸楊康，穆念慈。你喜歡誰？”
    “你呢？”
    “楊康”
    “為什麼？他不是壞人？女生不是都喜歡郭靖？”
    “哼，他隻是對別人壞，對穆念慈很好啊。”
    “嗯，因為這個，你喜歡他？”
    “對，而且他最好看！”
    “這個給你。”摸摸塞給偷偷一把巧克力豆。
    “嗬嗬，好”偷偷抿嘴笑，吧唧吧唧吃著巧克力，剛上車時的鬱悶心情一掃而空。
    很快到了目的地，車開進了大院裏。大家都下了車，林墨染爺爺家很大，和平時的人家不太一樣，而且是二層的小樓。一個阿姨把大家領到一個挺空挺大的房間裏，一整麵牆都是書，各種各樣的書，應有盡有，另一麵牆的櫃子還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玩具，林墨染讓大家玩。男孩子都去挑了變形金剛或槍支一類的玩具一起瘋鬧。女孩子們這摸摸那看看，很是新奇。圍著小主人問東問西。稍後，爺爺奶奶進來了，身後的兩個解放軍叔叔還拿來了好多吃的東西放到房間最中央的大大桌子上。二老讓小朋友們開心地玩，中午會給大家做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大的生日蛋糕呢，奶奶讓解放軍叔叔切開蛋糕，分給小朋友們吃。
    奶奶問哪個是偷偷小朋友？偷偷舉起了收。
    奶奶樂了，笑眯眯地走過來：“你就是偷偷？”說著摸了摸她得小臉。“我家摸摸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
    偷偷揚起笑臉“沒有，摸摸很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奶奶笑聲更大了：“你好好玩，想吃什麼自己拿，咱們家吃的多，一定夠你吃的。”二老隨便逗弄了幾個小朋友就離開了，留下那兩個解放軍叔叔在門口看著大家。
    奶奶神秘地對爺爺說：“咱們孫子咋就這麼早熟？”
    爺爺低聲：“嗯，嗬嗬，像我。偷偷摸摸倒是挺配啊，可就總感覺兩人到一起準不會幹什麼好事情。”
    奶奶：“你也這麼覺得？”
    爺爺：“小孩子，長大早著呢，不用想太遠。咱孫子不會一直留在東北，昨天他爸來電話了，說孫子他媽想孩子了，打算小學就給接回去。”
    奶奶急了：“那怎麼行？當時說好了，小時候給姥姥帶，小學來奶奶家念，初中高中再回北京區。這說話不算數，我可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爺爺忙說：“老伴兒，急什麼？你這是怎麼說話呢？孩子們就是那麼一說，要是真接回去，我第一個就不同意。這孫子我還沒寶貝夠呢。要不是為他將來著想，初中高中都讓他在咱們身邊念。”
    奶奶：“也是這麼個理兒，等我這寶貝要是去北京，我也跟去。”
    爺爺：“還早著呢，也後再說吧，這不今年九月才剛要上一年級。”
    ……
    這邊，軍軍帶著個大蓋兒帽，拿個帶火石的機關槍跑到偷偷身側：“你看，你看，一打槍有聲音，而且還紅彤彤的一閃一閃。”然後昂首挺胸道：“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讓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偷偷雖然長的像水晶娃娃，性格就是個假小子，她搶過軍軍的帽子往自己的頭上一扣，又沒收了軍軍手中的機關槍，讓他去找人過來和她玩打仗遊戲。一會兒，軍軍又換了身行頭：腦袋裹了個毛巾，身上披著個破桌布，一手拿著個掃把，兩個小腿騎在上麵，另一隻小手在身後揮舞假裝揮動馬鞭，愣說自己是一代大俠。嘴裏喊著：“大鼻涕浪趟，騎馬過江！”一步一顛地衝向偷偷。一群孩子，嘻嘻哈哈，沒個定性，開始是抗日戰爭時機的戰爭，玩著玩著，就成了電視劇裏的陸小鳳了，再然後稀裏糊塗地跑到院子裏說玩躲貓貓遊戲。這時，林墨染拉著偷偷地收，領她悄悄地離開院子，從偏門進了小樓。
    “偷偷，我帶你去我的房間，有好東西給你”
    “啥呀？摸摸”
    “走吧”
    進了林墨染的房間，偷偷心裏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變化，很難說說的清楚。其實就是小小的自卑了一下。林墨染的房間很幹淨，地上鋪著又光滑又亮的大理石，和家裏的磚地不一樣，窗簾一層水藍一層雪白。床單也是藍色的大床單上鋪了小一圈的白色床單。在她得記憶力是沒有過這種幹淨色彩的搭配。所以對於小小的她而言還是有了不小的衝擊。牆角排放著鋼琴，牆上掛著小提琴。偷偷沒有見過，問摸摸那是什麼。“是鋼琴，我彈給你聽。”林墨染牽著偷偷到鋼琴前，讓她和自己並列坐著。然後一邊彈奏唱了幾句：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Upabovetheworldsohigh，
     Likeadiamondinthesky!
     ……
    偷偷沒有聽懂，就是感覺很好聽。
    摸摸：“好聽麼？”
    偷偷傻傻地點頭“嗯！”
    摸摸：“我小姑教我的，你喜歡？“
    偷偷又點頭：“嗯”
    摸摸問：“想學不？”
    偷偷拚命點頭：“嗯！嗯！嗯！”
    摸摸笑歪了：“那你以後每周末都來這裏我教你，好不好？”
    偷偷：“好，不許騙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清清脆脆的童聲一起傳出來。老奶奶看了看房間裏麵的兩個小人，撇撇嘴，滿臉笑成一朵花，什麼也沒有說。
    偷偷：“你要給我看什麼？”
    摸摸：“來，在書桌上。”
    摸摸從大書櫃的上方拿出來一套精美圖冊：“這是三百六十五夜故事書，裏麵有彩圖又有字，等你上小學了就可以自己看了，現在可以看圖。好看吧？”
    偷偷稀罕地摸摸這摸摸那兒：“嗯，好看！”
    摸摸：“送給你”把圖冊往偷偷懷裏使勁一塞。
    偷偷抱著書冊笑道：“好啊，好啊”
    對門，老奶奶趴在門縫看著孫子房間裏的一切：“老頭子，你孫子把你給他的故事書送小丫頭了，哈哈，這麼點兒的娃，就懂得送這送那兒哄女孩子開心，長大了怎麼得了啊。嗬嗬”
    老爺爺：“我說老伴兒，你怎麼跟做賊似的，別管那臭小子了。”
    老奶奶：“哎，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就看孫子這麼一點兒樂趣了，你還管我？”
    中午吃飯了，軍軍挺著個大肚子再次湊到偷偷身邊咬耳朵：“你去哪兒了？我剛才都沒找到你。我吃了好大的一個香蕉，給你留了一根。”說著從衣袖裏抽出一根和他那小胳膊有一拚的大香蕉。又打肚子裏扒出來個大大紅蘋果。留著鼻涕諂媚地望著偷偷。偷偷表揚地怕怕軍軍頭，說：“走，放書包裏去。”然後二人手牽手去吃飯。沒有大人管著，這群孩子吃的小臉小手都髒兮兮。一群屁大點的孩子過生日能有什麼儀式，無非就是瞎玩瞎鬧。風風火火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傍晚，小朋友們回家的車上，偷偷一上來就看到早上林墨染的位置上坐著邵金澤笑著對自己揮手。咦？好像一天都沒怎麼看見他？
    偷偷走過去問邵金澤：“你一天都跟誰玩去了？”
    邵金澤：“沒跟誰玩啊。”
    偷偷：“那我怎麼沒看見你？”
    邵金澤悶悶地說：“林墨染一天都跟你玩！”
    偷偷興奮滴回答：“是啊，是啊。”然後把在林墨染房間發生的事情告訴金澤。還顯擺那套三百六十五夜故事書畫冊。金澤幼小的心靈有一絲絲受傷啊。想這一生一世偷偷是不會知道，早上上車的時候，林墨染坐在車的這一側笑著對她擺手，邵金澤坐在車的另一側也笑著對她揮手，她沒有看見金澤，永遠也不會看見了。
    自此之後，幾乎每個周末，偷偷都會來摸摸家學鋼琴。說是學，其實就是聽摸摸彈完鋼琴，偷偷隨便胡亂摁一頓，然後倆人手牽手去院子裏玩。摸摸告訴偷偷摘了牽牛花，把末段的綠梗一拉，然後用嘴去裹喇叭花的嘴兒，會吸出很甜得味道，然後一下午拔光了院子裏所有的喇叭花。有時候一起抓七星瓢蟲：黃色的紅色的黑色的。查一查瓢蟲上麵的點有幾個，會不會有不同，還發現抓過瓢蟲的手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有時候，兩人在草裏抓扁了勾，然後捏著它兩隻後腿，看著它用力地上下動，然後說：“扁了扁了勾，你挑水我搽粥。”很多時候，偷偷會發現摸摸比她懂很多。吃飯的時候，經常聽到奶奶喊：“偷偷摸摸，回來吃飯啦；偷偷摸摸，回來吃飯啦。”剛開始的時候，左右鄰居都很好奇地問“林家奶奶，喊什麼呢？您老可真逗啊。”奶奶就會笑嗬嗬地回答：“我家孫子和孫女的乳名。”這時候，摸摸總會對偷偷說：“咱倆是天生一對。”偷偷愚笨，沒上學以前不懂“偷偷摸摸”和“天生一對”到底是什麼意思。等她懂得時候，也認為那個時候摸摸也是不懂，不過是拾人牙慧，亂說的。很多年以後的很多年，偷偷才知道，原來摸摸喜歡她的時間竟是那樣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