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奴婢，果真能令得她心中歡喜如此？
    她終於朝我伸出手，慵懶道：“抓著點，自個爬上來！”
    她手上還傳來脂粉的香味，在我抓上她的手時，那香味化了水，濃鬱得幾乎有些嗆鼻了。
    但不論何如，也就是靠著這雙手傳來的一點氣力，我一身狼狽地爬了出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可是我的手，依舊緊緊相牽，不曾鬆開。
    手中下了些勁道，心中那股子怨氣齊齊聚於那掌心，可嬤嬤白了我一眼，道：“怎麼，舍不得放開了？”
    我不是舍不得，我隻是想……讓她嚐嚐那涼水中的滋味……我隻要手腕輕轉，她便能被我甩入其中，可是……
    我的左手依舊緊抓，哪怕涼風吹過，令渾身濕透的我瑟瑟發抖，可手上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
    她也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了，那笑容也顯勉強，話語結巴開去：“你……你想幹什麼？小心、小心我喊人了！”
    我不怕她喊人，可我怕什麼呢？
    我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左手，試圖鬆開，牙齒咯咯發抖，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還是不甘還是憤恨，但我的手……鬆開……
    她一下退後了好幾步，揉著發青的腕，咬牙切齒：“你……你……你……”
    隻是這次，她什麼也沒能說出，我也不再管她，隻是說：“我……奴婢要去換身衣服，勞煩嬤嬤帶下路！”
    我已經給了她竭盡我所能的恭敬，但她絲毫不願退讓，反倒是說：“嬤嬤為何要聽你的話，帶你去呢？你就在這凍著吧！”
    說完，她又恢複她的得意，轉身便想走。
    “如果你想讓剛買的奴婢就暈倒這樣的消息傳到大皇子府中的吧，那麼你就走吧！”我不挽留她，隻是將事實告訴。
    她安奈不住，還是停住了腳步駁斥：“做你的白日美夢吧！就你一個小丫鬟，你以為大皇子會記得你？會知道你？居然還想威脅我，好大的膽子！”
    我不知該說她太過圓滑聰明還是太過愚笨，隻好再將更多的事實說給她聽：“方嬤嬤想來也是位老人了，這置買奴婢之事該是管事公公的事吧，大皇子可曾親自買回來奴婢過？可是奴婢，便是大皇子親自所買，你覺得大皇子不會關心麼？”
    氣盛之時不覺如何，可說完，那寒冷刺骨，極是難捱。
    “這……”我說事實，由方才林公公話中可證實，但她卻依舊是估計，思量再三，終於瞥了我一眼，緩緩道，“繞過這個偏門，下房第三間！”
    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過多的描述，但我知道，從今往後，那方嬤嬤口中的下方第三間，便成了我的歸宿。
    我不再停留，擁著自己低頭匆匆而去。
    果然能稱作下房，除卻一簡陋的木桌和幾個木質陳舊箱，便是一張長榻。光線陰暗，房中仿佛提前進入了黑夜。
    但我也沒有閑暇的心思去管那些，疾步走向榻前，看見了我由上官府帶來的包裹，微微一笑，幸而那林公公替我先捎了來，不然怕也隨著我渾身濕透了。
    我將那些濕漉漉的衣衫皆是去了，再拿出帕子將身上尤沾的水滴擦去。
    看著那帕子上的濕潤，卻像是我身軀流的眼淚，她們錦衣玉食了十幾載，可從今往後，她隻能隨著我吃苦受勞。
    或許，我能逃，可是我能逃到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無處可逃。
    從今往後，我隻能乖乖的做一個人質，我隻能奢望著長天早早成為我大昌的太子……隻有他成為了那樣一個無情之人，我方是解脫。
    想著，我抖落那一身簡樸卻是素淨的衣衫，正欲上身，卻是聽到破門而入的聲響。
    是他，那個一直伴在白衣女子身旁的男子，他怎麼會來此？
    可一想之間，才發覺自己因為換衣裳，隻著了裏衣，一絲惱怒生成，隨手抓了衣衫遮在前麵，剛想詢問時，他一個轉身之間，卻是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隻手卻是環摟而住定格於我的咽喉之處：“如果你敢發出任何聲響，我便是要了你的命！”
    他胸膛灼熱，隔了他的衣衫緊緊貼了我裸露的後背，所有氣力皆已化無，已然不知怎麼去反抗。
    但即便我力氣殘存，我也不會大喊大叫，不知為何，麵對著他，麵對著那個神秘的白衣女子，我總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我們，也算是相識。
    麵頰燙得厲害，想必已然緋紅，我不厭惡他，但卻討厭他如此舉動，所以，我點過頭，含糊不清地答道：“我不喊！”
    我雖這樣說，卻擔心著他是否相信，可他卻是信了，放開了抱著我捂著我的手，看了我一眼間慌忙別過臉，抱拳而道：“姑娘得罪！”
    我也不急言其他，隻是急急將衣衫披上，才問：“你不認識我了麼？”
    “你？”他因了我的問才細細打量我，忽而伸手間，恍然大悟的模樣，“你是她，是梨溶找的女子。”
    我知道他是認出我了，笑了笑，但那笑容隨即而散，換上了一副怒目：“說，你為何闖皇府，為何要來我這院中？”
    他卻是笑笑，又一次行禮道：“姑娘息怒，剛才多有得罪，在下陪個不是！若姑娘問在下為何前來的話，怕是在下說出口你也是不信！”
    “我信！”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他話落那一刻，我便立即接口，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冥冥而答。
    他睜大了眼睛，瞧了我一眼，辨別我那句話真偽吧，許是信了的緣故吧，才道：“因為一個女子！她念叨著這個地方，我便是來瞧一瞧，是不是很荒唐？”
    似乎荒唐，似乎那隻是他為了搪塞我的理由，可我不知為何，卻是信服。怒氣消了，點點頭而道：“我信！我想……你一定很愛那個女子，而那個女子，也一定非常漂亮！”
    這一次，他沒有隨即回答，思考良久，極是鄭重地回答：“是，我愛她！”
    我瞧著他堅定的眼眸，不由將我吸引。可心，更是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