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許多事，都發生在意料之外。
    皇後身側的宮女躬身抬手，扶著娘娘站起移步，她發髻上的金鳳閃爍著明媚色澤，隨著她婀娜腳步折射絢爛。
    下了紅絨毯，過了珠幕簾，她頷首滿意，努力帶著可親，說著冠冕堂皇的言語：“真不愧為我大昌國的好兒女！”
    她說著這般話，目光蔓延到了我，腳步也緊隨而至。
    她離我越近，那種淩駕感越強，但我心頭越是歡喜，凝視住她的目光，看著她一如既往從容不迫的笑，等待著她最後的宣判。
    “紅薔今日之舞，的確讓本宮大開眼界！”她朝著我點點頭，我便學著那旁的女子一樣嬌羞一笑，隻聽她繼續，“但這舞技終究算作媚俗之物，不登大雅之堂！所以……”
    接連下去，我已然聽不見她又說了什麼，被她拉過去的手頹然而滑落。
    待我回神，再度焦躁追尋過皇後的眼眸，想尋求一點點，一點點的機會，可我看到的，隻是她滿含笑意的雙眸中拒絕的決絕。
    人影而過，我再望向長天，他亦滿麵頹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我帶著那虔誠，凝視於他，希望他能挺身而出，為我言之一句。
    可他沒有，隻是依舊站立於他高高的位置，隻是用著柔軟目光凝望於我，算做安慰。
    這樣的安慰，我不需要，甚至這皇子之妃的身份，我也不想再去爭奪，我耿耿於懷皇後的那一句話，她說我一舞絕倫，卻隻算作媚俗。
    她在說我，但我知道，她話中藏話，說的更是我的娘親。
    我眼望皇後轉身，華袍斯磨，聲響細碎，她步履生姿，朝著赫連嫣然而去。
    “皇後娘娘！”我便是在那一刻，喚住了她。
    我尋常的輕呼卻是在這廳堂靜寂中格外醒目突兀，亦是引來了皇後的滿麵好奇。
    望著皇後不怒而威的麵龐，我咬牙間，終於將心底話語說出：“娘娘說舞技妖媚，紅薔卻是不服！”
    話出，便是見皇後臉色鐵青，怒目圓瞪。我跪倒在她身前，將頭深埋。
    越是高高在上之人，越是容不得旁人觸碰他的半點威嚴，誠如皇後。
    所以我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她怒火中燒，她變了語調，帶了譏諷而問：“那上官小姐卻是覺得本宮說錯了？”
    我知曉剛才那冒失一句已然令皇後心中不快，所以這回，我盡量回答得小心翼翼：“紅薔不是這個意思，皇後娘娘見多識廣，自是知道多數舞者皆嫵媚。但是，媚俗的，其實不是舞蹈，而是人，若為人清白，那舞蹈又怎會妖媚？不是麼？”
    即便我已回答得如此戰戰兢兢，可依舊澆滅不了皇後的心頭火了。
    其實，越是如此，內心恐懼越是消失殆盡，我越是想與她爭個明辨個白了。她雖貴為我大昌皇後，可她除卻如此怒意橫燒又能如此？她不敢與我如何，甚至於，她更是需要巴結討好我，來獲取我爹爹對大皇子的支持！
    所以我抬頭，迎麵而上，那帶著倔強帶著不屈的神情更是激怒了此刻的皇後，她指著我氣不打一處來：“你……你……”
    “娘娘聖明！”我依舊不卑不亢地而語。
    我料得多數不錯，她不敢讓人來將我抓了去忤逆我的大不敬，可是，她卻是親自高高揚起了她尊貴的玉手，嘴角勾勒出一個陰森笑意，甩手間便朝我而來。
    我知這一巴掌，我不好躲，閉眼間等待著降臨。
    可許久，不曾落。
    我張眼，卻是見長空拉住了皇後上揚的手，隨後放下間伴著我跪下，亦是急急：“母後息怒！”
    “反了反了，真真是反了！”譏笑間，皇後反手，若是不經意，她的巴掌打在了長空臉上，一聲清脆。
    我的心隨著那一聲一顫，隨後，便呆呆瞧著長空麵龐上泛起的紅印，我知道那是他替我所挨。
    “滾，都給我滾出本宮的寢殿！”無奈下的無奈，皇後也顧不得任何儀態，指著門口朝我們嘶吼。
    周遭所有人見著如此一幕，紛紛下跪，聲音齊刷刷：“皇後娘娘息怒！”
    可現在，皇後在一時之間又怎息怒？或許，我真該如她所言，滾個出去！但卻分明知曉，那是她生氣之語，若我果真走了！她不會息怒，隻會更為生氣罷了！
    可是長空果真起身，伸手間不待我答應，牽過我的手，眾目睽睽下，帶著我離開這華麗牢籠。
    我的腳步不自覺的跟隨而去，可便是在門口的那一刻，我依舊還是忍不住轉身，望向長天，他的手微微向前伸過，仿佛亦想牽上我的雙手，隻是最終，卻是垂了下去。
    我們步履匆匆，折轉往複，我覺得已然夠久，終於停住了腳步，用力甩開了長空的手。
    時間握得有點久，腕間微微有些疼，我揉過，放緩了腳步瞧著地上的卵石，開口。
    隻是我們居然卻是同時而語。
    “謝謝！”我道。
    “對不起！”他語。
    那樣的默契讓我們摒棄了尷尬，相對而笑。
    笑聲由淺至濃，再由濃變緩，我們並肩而走，極是緩慢。
    “你今天的舞，跳得真好看！”他率先出聲，打破了沉默。
    “不覺俗媚麼？”我問去，帶了幾分賭氣。
    “怎麼會啊！”他快一步，擋在了我麵前，攔截了我的去路，怕又引我生氣般道，“你今天美得就像那九天落下的仙女似的，怎能用俗媚二字，卻是清雅脫俗，像是……像是一朵迎風飛馳的薔薇花！”
    我因他的話語，又因他說此話時焦急的呆傻模樣，不由噗嗤一笑，但轉瞬又凝固，別過臉，望穿那湖麵波瀾起伏漣漪，愁緒而襲：“今日我是不該如此頂撞皇後娘娘！隻是，我控製不住自己，她說我舞得妖媚，便是說我娘親，要知道……”
    這些話語，我不該與他而道，這下間，卻不知為何，自個溜出了口，幸而及時刹住。
    是啊，那麼多年了，我都已然如此大了，可娘親依舊被她們所嘲諷，我氣，那一次次的冷嘲熱諷沒有讓我習以為常，隻是令我一次次的更加生氣，所以今日才會麵對著皇後，亦如此無禮。不過，亦無悔。若重新選擇，或許我亦會如此而做去頂撞。
    “要知道什麼？”見我未有了下文，長空好奇問。
    “沒什麼！”我想是如此敷衍而去，又想繼續而行。
    可長空卻是不讓，滿麵笑容明媚，一臉單純間纏著我問：“到底什麼啊？說吧，說吧……”
    我看著他如此，心頭一暖，卻是一個刺痛——那些日子而過，他卻倒是不曾有多少變化，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