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薔卷  第008章 融夢心事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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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嚴重的病,比之手臂上的傷。
    因為自從那一日我歸了府邸,便喜歡整日呆在自個的廂房,瞧著那一方手絹默默沉思。
    丫鬟穗兒瞧了我這副模樣,便陪著我一同趴在桌上發呆,時不時瞅上我幾眼,若我回轉了眼眸,她便學著我的模樣唉聲歎氣。我知她是故意,便撓過她的癢癢,直至她叫嚷著“饒命”作罷!
    隻是這番吵鬧完,我又歸於了寧靜,看那手帕雋秀著的淡雅素菊,微微而笑。
    “穗兒,你說……我有什麼特別之處麼?”終於,我自個安奈不住,問了出來。
    “特別?”穗兒與我自小而大,也不懼怕,得了我的問,便遠遠將我上下瞅了個遍,搖搖頭,手指一劃一劃道,“沒有,很正常,兩個眼睛一個鼻,兩個耳朵一張嘴……”
    我一把撲過去,假裝擰她的嘴巴,佯裝生氣道:“好你個穗兒,居然消遣起你家小姐來了!”
    可她依舊不承認道:“不是小姐讓穗兒說的嘛,可穗兒說了小姐又不高興了!”
    我輕輕推了她一把,故意裝過身裝作不搭理。
    稍稍過了會,她卻是輕輕回推了我一把,壓低了聲音道:“香兒傳來話,說皇子來瞧小姐了!”
    我知她是騙我,依舊坐著不搭理。
    隻是她卻是急了,繞到了我的跟前,跺著腳道:“好小姐,這回真真不是騙你!”
    我瞧她說得焦急,扭頭瞧見遊廊香兒的身影,知是不假,有一股抑製不住的激動,側身便朝廳堂跑去,遠遠還聽到穗兒讓我梳妝打扮的叫喚。
    那一路小跑,已算是快,可心飛得更急。隻是待到了門外,腳步反而頓了下來,手扶過牆,深深吸了口氣,努力露出一個娘親嘴中所說的淑女笑,方才進了去。
    “呀,紅薔,你額上皆是汗珠,有那麼熱麼?”長空一見我來,便嘻嘻哈哈迎過。
    我的眼眸不由溜達了幾轉,可廳堂真真實實隻有我與長空兩人。
    許是我動作大了,被他察覺,他往後身後一瞧,問道:“你在找什麼?”
    “沒什麼!”說著,我大大咧咧往邊側的凳上一坐,問道,“你來幹什麼?”
    他挨著我坐下,神神秘秘:“怎麼,不想我來?”
    我被他一問,卻是一噎,心頭不由惆悵開去。果真,我想象中的他,不是他,而是……
    “怎麼,發什麼呆,諾,給你!”他的話打斷了我的臆想,順手塞了個小磁瓶於我。
    瓷器的冰涼刺激了我的精神氣,我舉手看那瓷瓶上的花草,說道:“怎麼說你也算是我大昌國的皇子,就送人這麼個小玩意,也不覺丟分!”
    “小玩意?”他誇張地說道,“那裏麵可是華碩國祁連山所產的金瘡藥,知你受了傷,特意帶了來,你不要便算了!”
    好東西不要白不要,我慌忙藏起來:“我當然要了,不過也怪你,弄那麼廉價的瓶兒裝東西,所以怪不得我!”
    被我說了一通,他也不怒,點了我的腦袋,看著我朝他吐舌搖搖頭道:“貴重的禮,我不是送過了麼?真真是貪心!”
    貴重的禮?我納悶間,忽而想起他的那塊玉佩。我想還,可卻將此拉在了廂房,焦急間不由眉頭皺了皺。
    “怎麼,是不是怪我這些日子沒來看你,生氣了?”那細微動作卻亦被他瞧了去,問道。
    我順應了他話搖頭,心中卻尋思著要不要找個丫鬟將那玉佩取了來。
    “那一日,我假冒士兵的事被父皇知道了,所以罰了幾日,所以今個才來……”他依舊以為我在生氣,湮滅了囂張氣焰,與我解釋道。
    這一回,我倒是點點頭,朝他眉毛一挑,直言道:“當日你想混入軍營,不過是想立功給你父皇看,萬萬沒想到是受了罰吧?”
    我說中了他心思,他垂了頭,自顧自斟茶,茶葉添了水後在杯盞中打著旋漂遊不定,熱氣浮遊,渲染去他的落寞。
    我覺得自個說錯了話,恨不得咬了舌頭,正想方設法要去補救時,他恰在那時會心一笑,轉身麵對我道:“你真是個聰慧的女子!”
    剛得罪了他,這回我不敢再多說話,但卻慢慢移開目光,暗道剛才流光一瞬的錯覺:分明差不多的年歲,可隻一言一笑,突兀起不屬於他的老成。
    “哪裏哪裏!”我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垂下了頭,再不敢與他目光相逢。
    他說我聰慧,或許他是讚賞於我方才猜透他的心思。隻是我卻不覺得自己有何與眾不同。
    帝王家的無奈,帝王家的爾虞我詐,帝王家的勾心鬥角……這些,我自小聽爹爹說起。那麼,我又何嚐猜不出他的心思呢!
    帝王家的無情……可也是在這一刻,我忽而想起那一日的蒙麵殺手,想起那一日的長天策馬而來……渾身打了一個寒顫,手一抖,藏於袖口的帕子便柔柔軟軟甩落於地。
    “皇哥的帕子!”長空卻是比我先反應過來,半蹲下身軀,替我撿過,凝視,遞來而問,“你一直放在身上?”
    我一把從他手裏搶過藏於身後,警覺地望著難得嚴肅的他。
    他手掌已空空,可他還保留著那樣的姿勢,許久之後,慢慢收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知道那是他托詞,先下日頭正好,根本不是他口中的天色不早。可是他離開,卻的的確確讓我鬆了口氣,再慢慢拿出被攥成一團的帕子,一點一點撫平。
    心頭落下了心事,我將帕子當成長天而問:“那事,是你做的麼?”
    帕子自是不會回答我,所以隻能讓我孤零零在廳堂唉聲歎氣,如此一久,竟趴著睡了過去。
    然後,我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我在薔薇架前舞劍,花雨輕揚,有個人影朦朧突至,身影流暢若水勾勒,讓我不由停下舞動,花香溢溢間,他朝我燦燦一笑,讓我不由呆住。
    我清清楚楚地知曉那是個夢,又完完整整從夢境中醒過,隻是那人笑容卻讓我癡醉不複醒,原是他——司馬長天。
    我再一次瞧著那帕子時,便篤定而答:“不是他幹的!”
    是啊,斷然不是他幹的,若是他派的人,他又何需來救我們?
    如此想過,我便忽略了為何那群人在瞧見他的一刻全全而退,便也忘卻父親曾說的帝王家的虛情假意。
    我收好帕子,又對著那金瘡藥搖了搖頭。
    我病了,卻不是這藥可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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