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原來你已經回來了。”朝她看了一下，蕭瀟抱著手裏的孩子，感受著他軟軟地伏在自己肩頭和抓著自己衣服的手，露出一個縱容而寵溺的淡淡的笑臉。小小的臉蛋埋著，不知道是在委屈還是怎麼的，竟然是連鬆一下都不願意。
    “這孩子還真是粘你粘得不行，離了一刻都委屈成這幅樣子。”畫小樓看著麵前的那對父子，走到了蕭瀟身後，拉起了那雙小小的手，故意想刺激他似地地對著他逗道：“是不是見了爸爸，都要哭出來了啊？蕭憶。”
    “才沒有！”蕭憶終於抬起腦袋抱住蕭瀟的脖子，就像是怕爸爸被搶走似的嘟起了嘴，胖乎乎的小臉全是認真的神情，稚嫩的聲音在屋裏穩穩地響起來。“爸爸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是男子漢，才不會哭！”
    “行了，你就別逗他了。”蕭瀟抱著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畫小樓，抱著蕭憶的手又換了個姿勢。雖然看上去有些累，但還是沒有放下手裏的娃兒。“每次你都能把他逗得急起來，真不知道你這個當媽的是怎麼想的。”
    “父子倆還真是一條心，難怪他粘你。”引著蕭瀟到一邊坐下，畫小樓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放下了嘴角的笑。她看著麵前的人似乎有話要說，不過還是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拍了拍還賴在蕭瀟懷裏的小盆友，她輕聲道：“憶憶，爸爸累了，讓爸爸休息一下，自己去房間玩好不好？”
    “不要！”說著蕭憶又往父親懷裏使勁蹭了蹭。今天自己一天都沒有看到他了，有什麼事非得現在說？不讓，沒得商量！有些霸道地抱住父親，蕭憶沒動。
    看著蕭憶，蕭瀟也沒轍了，伸手推了一下眼鏡，他淡淡地笑道：“有什麼等一下再說吧，小家夥今天好像有脾氣。”說罷又低下頭，看著麵前那張正在東張西望的小臉，眼神卻不由地飄到了仿佛是很遠的地方。
    有四年了吧，四年居然一點音信也沒有，還真是絕情啊。蕭瀟明白，當初唯一支持著他的隻有一個信念：那個人還活著。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漫長得好像沒有終點的期盼已經成為了一種折磨，他覺得很累，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如今，物是人已非，太原早就不是過去的那個太原，而他，恐怕也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蕭瀟了。除了那個信念，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蕭瀟？”緩過神，感覺到畫小樓拍了拍他的肩膀，蕭瀟才聽到她在叫自己。抬起頭，發現她正衝著他直笑。“你兒子叫你。”
    “怎麼了？”話剛問出口，蕭瀟忽然就感覺到懷裏的小家夥已經在扭動著轉過身，直直地盯著桌上，伸出了小小的手。順著小手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油紙包著的小包裹。很顯然，畫小樓買回來的，應該是吃的吧？
    “那個，要。”蕭憶此時，正努力地想伸手去夠那個包裹，但是另一隻手卻始終不願意放開他老爹的袖子。這一很滑稽的姿勢，看得一旁的人直樂，這個孩子還真是典型的魚和熊掌，皆想要。
    “那個是什麼？”蕭瀟沒有動，笑著問道。
    “餅幹。”嘟囔了兩個字，蕭憶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包裹上，兩個眼睛烏溜溜地看著近在眼前可是以現在這種狀態他絕對沒有辦法夠得到的食物，卻是一臉的勢在必得的堅韌表情，煞是可愛。
    “想要餅幹？”居然都聞出來了？這孩子還真敏銳。不過蕭瀟還是沒有動，卻騰出了另一隻手在一旁護著防止他摔倒，想了想側過頭，笑道：“蕭憶，爸爸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放開爸爸，去拿餅幹，要麼就不要餅幹，你選哪個？”
    很顯然，蕭憶明白了父親的話，緩緩停了下來。仰頭看了看蕭瀟，又轉過頭看了看桌上的餅幹，開始咬起自己的手指來。一臉難以選擇的表情，不過，看上去似乎想得非常認真。
    看著他們倆僵持不下的樣子，畫小樓忽然樂道：“你這不是等於變相問他，要爸爸還是要餅幹？”
    “不一樣，”蕭瀟沒有抬頭，依舊側著頭淡淡地笑著，仿佛很專心地想要知道蕭憶究竟會做怎麼樣一種選擇，聲音裏不知道透著什麼樣的想法。“或許，遲早有一天，他要麵對這個問題的。”
    畫小樓皺了皺眉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阻止他道：“你讓這麼小的孩子做選擇，太殘忍了。”
    蕭瀟沒有再回答。下一刻他就看到蕭憶鬆開了一直抓著袖子的那隻小手，然後從他的膝頭爬了下去，走到了油紙包前，開始輕車熟路地拆起來。蕭瀟也不明白為什麼，看著孩子的動作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頭鬆了一口氣。微微扯了扯嘴角，小家夥還真是聰明。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蕭憶忽然又折了回來，一手拿著一塊餅幹重新又爬到了蕭瀟身上，再一次抓起了他老爹的袖子，蹭了些油漬在上麵。
    “爸爸，給你吃。”蕭憶舉起一塊遞到了蕭瀟的嘴邊，認真地說道：“我要爸爸，也要餅幹。”
    真是敗給他了。蕭瀟無語，他記得這個餅幹剛才，小家夥用雙手拆紙包的時候貌似是叼在嘴裏的。
    “隻給爸爸吃？”蕭瀟開口之前，就聽畫小樓在一邊插嘴道，“憶憶是不是太偏心了啊？媽媽怎麼辦？”
    “嗯……”蕭憶顯然沒有想這麼多，剛才蕭瀟給他的問題裏，隻有爸爸和餅幹這兩種“事物”，現在忽然又多出個“媽媽”，顯然是他始料未及的。求救一般地看了看蕭瀟，又看了看媽媽“滿眼的期待”，他卻突然之間像下定了決心一樣，把另一隻手伸到了畫小樓的麵前。
    “媽媽給。”一副的視死如歸的表情。（嗚嗚，為毛毛隻拿了兩塊餅幹……）
    “真乖。”也不客氣地接過餅幹，畫小樓衝著兒子直樂。
    “小少爺長大了，保準是個孝子呢。”這時候，姆媽卻走了進來，打斷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先生，太太，晚飯擺好了。”
    “知道了。”聽到這話，蕭瀟把手裏的蕭憶放到了地上，便站了起來。拉起蕭憶的手，畫小樓跟他們一起進了飯廳。
    晚飯樸素，做得卻不簡單，今天遷就了畫小樓的口味，是純手工的日式料理。蕭瀟的胃不是特別好，也就沒有吃得太多，隻是看著他們動筷子。其實，這一家的歡笑並不多，恐怕也隻有晚飯的時候才能體現出其樂融融，因為蕭憶總是時不時的能把人逗樂。三歲多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時候，好像什麼都懂，卻又像什麼都不明白。你跟他說話，他會瞪著眼睛聽，還會給你孩童最為純真的反應。反而有時候看看大人的世界，會覺得人真是越活越回去。
    飯後，蕭憶玩了一會兒便去睡了。蕭憶很喜歡睡覺，別看他很粘人，但是有時候卻表現得很獨立。他有獨立的房間，獨立的日常生活，雖然這些，都是蕭瀟定下的，可是他很快便適應了下來，而且樂此不彼，因為爸爸說那是男子漢應該有的表現。
    於是，現在樓上的房裏就剩了畫小樓和蕭瀟兩個人。
    “你今天又去那邊了？”一邊說話，畫小樓一邊照例側著身子躲在臥室的門口聽了聽外麵的動靜。
    “嗯。”看她放下了戒備的神色，蕭瀟似笑非笑地靠到了一邊的書桌上，轉頭看著窗外的月色，再沒有顯出什麼特別的表情。畫小樓知道，還是沒有結果。這麼久了，除了在對著蕭憶的時候，他好像幾乎都沒有過什麼笑臉。
    “蕭瀟，你能拉琴給我聽嗎？”畫小樓試探著問了一句。
    “下次吧，我今天有些累。”還是那個語氣，蕭瀟對於畫小樓的某些要求，一向拒絕得很徹底。然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又回轉了頭，平視著畫小樓問道：“你今天下午當著蕭憶的麵，是有話想說吧？”
    “有一個叫高橋健二的人，想讓你去教他的女兒拉小提琴。”畫小樓看著蕭瀟，一臉的嚴肅。
    回過頭看著她，蕭瀟的表情平靜無波，可是眼裏卻閃出了一絲不自覺的寒意。“抱歉，我沒有這樣的心思。”
    “蕭瀟，你不要把我當成仇人，我拜托你這件事，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