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烽煙四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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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日報的報社裏永遠都是這麼繁忙。
一個頭發短短的女記者穿過一張又一張擺放著紛亂稿紙的辦公桌之間,急步走到了最裏麵,一臉的神秘。
“小樓!”
“什麼事這麼開心?”坐在辦公桌前的女孩兒卻沒有抬起頭,隻是盯著麵前的稿子,並沒有放下手裏麵的工作。
“秋菱她呀,準是又“思春”呢!”旁邊另一個女孩兒湊了過來,伸手點了點撐在桌子上眼睛亮亮的秋菱的鼻頭,笑得古靈精怪。
“尹末離!”秋菱有些急,紅著臉撅了撅嘴,十分不好意思,緊接著便追著她打鬧起來,這麼一鬧,原本就很忙碌的報社顯得更亂了。
“末離,別鬧了。”畫小樓感覺到她們兩個愈演愈烈,這才抬起了頭。長長的頭發,配著著剪水雙瞳,襯得白皙的臉龐猶如清蓮。
“小樓姐,她欺負我!”尹末離見她抬起了頭,便一下子躲到了她身後,卻還是對著麵前的秋菱做了一個鬼臉,惹得秋菱一陣氣急。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畫小樓心裏暗歎,這兩個家夥,每次湊在一起都要自己當和事老,真是的。
“對了,秋菱來找我,到底什麼事?”
“嗯嗯。”聽到畫小樓這麼問,秋菱這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她立馬湊了上去,神秘地說道:“小樓姐,你有沒有聽說?報社新來了一個記者?”
“哦?”畫小樓想了想,笑道:“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兒,聽說他隻是憑著一篇音樂評論文章,就被招了進來。那篇文章我看過,見解獨到,的確不凡。我記得好像叫……高子禾。”
“對對,就是他。”秋菱眼睛亮亮的,十指交叉撐住了頭,悄悄地說道:“我聽說,他調來我們新聞部了。”
“新聞部?”畫小樓的心裏有些吃驚。自己一直以為徐編輯會把他調去評論部的,怎麼忽然調來了新聞部?皺了皺眉,她有些擔心這個新人會不會是個燙手山芋。
“嗯嗯,我剛剛在樓下看見他了,長得很俊呢!”
“還說不是思春!”尹末離看她這樣,忍不住又笑著衝了一句,卻又惹得秋菱撅起了嘴。
“臭末離,你才思春!”
不去理她,秋菱看著畫小樓,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她重新又撐著頭湊到了畫小樓的麵前問道:“小樓姐,其實我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看著她,畫小樓不知道她要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和好奇呢?做新聞工作不就應該有好奇心和探索精神嗎?”
“小樓姐才不會像你這樣呢!”尹末離一臉的壞笑:“人家可是已經名花有主,對於野草,哪兒還會有興趣,是吧,小樓姐?”
“這倒是。”似乎忘了兩個人剛才的拌嘴,秋菱和尹末離統一了戰線,笑道:“小樓姐這麼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可人兒,除了她那個幸運的未婚夫,還會把誰放在眼裏?”
“就是就是!年紀輕輕就有豐富的戰地經驗,還當了新聞版塊的副主編,除了姐夫,誰能配得上呀!”
“不過,小樓姐,”秋菱又道:“咱們的姐夫,可夠神秘的啊,從來都不露麵。哎,什麼時候才能帶來給我們這些妹妹們看看啊?”
“是啊是啊,我也想看。”
“你們倆真是……”畫小樓歎了口氣,她無奈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這兩個人這麼協調地忽然就把矛頭指向自己了?在這麼被她們吵下去,今天的工作是別想完成了。“你們能不能……”
“請問……”她剛要發作,卻被一個很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三個人聞聲,不約而同抬起了頭。
麵前站著一個陽光幹淨的年輕人,隻是簡簡單單地穿著襯衫和西褲,但是書卷氣很濃。此時,他正看著她們,笑得很溫和。
尹末離和秋菱紅了臉,都站了起來沒有發出聲音。可是畫小樓一下子卻愣在了那裏,他是……
“你好,我是新來的記者,請問,誰是畫副主編?”
半天等不到回應,秋菱側過頭看到了愣在那裏的畫小樓。她很好奇,自從她進新聞部以來,即使是從前戰地采訪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看到畫小樓這種反應。在她印象裏,麵對工作的時候,畫小樓對每件事都能淡然處之,幾乎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可是現在怎麼會忽然愣了這麼長時間?
“小樓姐!”秋菱又推了推她。
“啊?”
“你怎麼了?”
“沒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畫小樓再一次清了清嗓子,又低下了頭看起了稿子。“行了都別鬧了,人也都看到了,回去工作吧,我記得末離關於前線駐軍還有一篇稿子沒有寫完的吧?”
“啊……”尹末離像是終於想起了手頭的活計,一溜煙便跑回了座位,埋頭自己的工作。而看到她們都在做事,秋菱也覺得無趣,便也回了自己的座位整理稿件。
周圍終於又安靜了下來,隻有同事們正在忙碌的聲音。畫小樓看著秋菱和尹末離回了位置,這才又看著麵前的年輕人,半信半疑地問了一句。“高子禾?”
“嗯,畫副主編,以後就勞您關照了。”
“不客氣。”看著麵前的人,畫小樓愣愣地伸出了手跟麵前的人握了握,算是一個歡迎。
忽然,外麵防空警報大作,緊接著,戰機轟隆隆的聲音便由遠及近。
“砰!”
一聲炸彈響,動靜大得就像地震一樣,刹那間塵土飛揚,旁邊桌上堆得厚厚的新聞稿撒了一地,剛才還整潔而井井有條的辦公室瞬間就變得淩亂不堪,灰亂不已。所有的人都飛快地蹲到了桌子下麵,保護最基本的安全。
不過,沒有人慌張。自從前段時間開始,太原就在間歇地接受日本飛機的轟炸,這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音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開始的時候還有人群慌亂地四散逃走,可是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大家都知道,晉中平原已經像一塊暴露在狼嘴麵前的肥肉,不再安全。而在太原的人,也隻能聽天由命,炸到或者炸不到,都是天意。
過了很久,好不容易周圍才再安靜下來,蹲在地上的人們逐漸站了起來,拍幹淨身上的塵土,習慣性地開始整理起了被轟得很淩亂的稿件。
畫小樓看著從自己桌子上散落的資料,一臉的無奈,蹲下來拾著東西。旁邊那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幫你吧。”
“啊?好,謝謝。”
畫小樓站了起來,看著麵前的年輕人蹲在那裏仔細地幫自己收拾文件,還一張一張地看著順序碼放整齊疊到了桌子上,她不由地再次皺起了眉頭。
這雙手……
“畫副主編?”等她再回過神,年輕人已經理好了東西站在了她麵前。
“啊?都整理好了?”
“是啊。”年輕人笑得有些靦腆,輕聲問道:“請問,我坐哪兒?”
“哦。”畫小樓指著最靠近窗邊那個陽光充足的位置道:“你就坐那兒就行了,靠窗那個位置一直沒有人坐,你要自己打掃一下。”
“好的,謝謝。”
“還有,現在太原這麼亂,指不定那一天就炸到報社了,坐在窗邊,自己要當心。”
“嗯,我知道了。”年輕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穿過了層層的陽光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就開始認真地整理桌子。
看著他的背影,畫小樓遲遲沒有動。高子禾?他真的叫高子禾?
她不由地想起了幾年前在北平報社裏看過的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上,一個英俊瀟灑但略帶稚氣的男孩兒站在聚光燈下神情投入地拉著小提琴。身著燕尾服,帶著領結,雖然站在氣勢龐大的交響樂團麵前,但是卻一點都不顯單薄。帶著一股足以與整個樂團抗衡的自信和灑脫,能夠讓每一個傾聽的觀眾如癡如醉。
而現在站在光線裏擦著桌子的那個年輕人,即使是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即使穿著打扮已經全部改變,即使是在這樣截然不同的環境下,也讓畫小樓不由自主地將兩幅畫麵重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