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俊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著剛才輕輕的動作，意有所指地笑著問道：“怎麼？那把琴變
    輕了？”
    “沒有。”蕭瀟搖了搖頭，撓得顏俊癢癢的。“那把琴，還是很重。可是現在有你幫我一起拿。”
    顏俊的眼裏此時，盈滿了的隻有蕭瀟依賴的表情，從眼底一直看到了心底。他漸漸地低下了頭，靠近了蕭
    瀟的臉。“如果你拿不動，我幫你拿。”說罷，溫柔地貼上了他的雙唇。
    窗外，如血的殘陽，在黑夜來臨前，執拗地守護者這個古老的城市，格窗灰瓦，記錄著曆史的點點滴滴，
    凝聚，沉澱，似乎永遠都是安安靜靜。歲月可曾流淌？可為什麼又是亙古不變？一朝又一朝的斷壁殘垣，一朝
    又一朝的興盛繁榮，此時都如過眼煙雲，映著天邊火紅的雲彩，渲染出了最後的美，質樸而安詳。
    這一幕，美得有些不真實。所以，閉上眼睛，忘情動心，直到地老天荒。
    “啪……”
    忽然門口的一聲響動，打破了屋內的溫馨和寧靜。蕭瀟睜開眼睛，連忙推開了顏俊，看著門的方向一臉的
    驚慌失措。看到蕭瀟的表情，顏俊回過了頭。
    顏雨捂著嘴站在門口，搖著頭，眼眶通紅，手裏的東西落了一地。看到他們看著自己，瞬間流出了眼淚，
    一時間驚詫難堪湧上心頭。
    “顏雨……”蕭瀟有些尷尬。
    可是聽到他的聲音，顏雨轉頭就跑開了，隻留下屋裏對視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兩個人。
    “顏俊，你快去追她。”蕭瀟想要站起來，奈何力不從心。一用力，又觸動了膝蓋的傷口，疼痛絲毫未減
    。可他握緊了拳頭，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半分。
    “可是你……”看著屋內狼藉的地麵，自己怎麼能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房間？
    “別說了，你快去，我沒事。”蕭瀟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擔心。
    猶豫了一下，顏俊還是追了出去。看著顏俊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蕭瀟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來自己和顏俊之間的溝壑，真的是不止一兩條。
    顏俊在花園的一個小角落裏麵找到了顏雨。他就猜到顏雨會在這裏。
    小的時候，每次有什麼不開心，顏雨就會跑到這裏來，無一例外。這裏是顏家花園最隱秘的角落，以前下
    人們整理花園的時候，很少會顧及到這樣一個不怎麼照得到太陽的小地方，所以這裏顯得有些荒蕪。但是有一
    次顏雨來這裏的時候，偶然在角落裏發現了一株吉祥草，於是，她就擔任起了照看這株吉祥草的任務，把這個
    角落弄得很整齊，還經常帶顏俊來看。這裏是她的秘密花園。
    顏俊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株原本生長在南方的小草會在這樣一個小角落裏存活下來，但它的確活了下來，
    還在顏雨的照顧下欣欣向榮，甚至還開過花。
    現在顏雨就在這個角落裏，蹲在那裏，看著這株已經長得有些高的吉祥草，一言不發。
    “小雨？”顏俊悄悄走了過去，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聽到顏俊的聲音，顏雨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隻回頭看了顏俊一眼，便轉身想要走，卻被顏俊一把拉住了。
    “小雨……”
    “你放手！”
    左手被顏俊拉著動不了，顏雨順勢一轉，右手的手肘便直衝著顏俊而去，被顏俊一把擋住了。顏雨撇了撇
    嘴，皺了一下眉頭，朝旁邊讓了半步留出了空隙，左手向上，瞬間就把顏俊的左手反向甩了開來。冷冷地看著
    顏俊，顏雨什麼話也沒有，但是卻盛氣淩人。這是她想要動手前的征兆。
    和顏雨麵對麵站著，在顏俊的記憶裏，和自己的妹妹動手，這還是第一次。不過，既然她想，那也隻能奉
    陪。
    看到顏俊溫和的，像是炫耀般的笑容，顏雨心頭掠過一陣不悅。握緊了拳頭，眼都沒有眨一下，便忽然之
    間出手。顏俊沒有還手，招招都隻能以守為攻。雖然兩個人同樣是從小就學武，但顏雨畢竟是女孩子，在力氣
    和速度上，終究是比不上顏俊的。看著自己逐漸處於弱勢，顏雨的眼淚止不住湧了出來。眼前漸漸被淚水模糊
    ，她隻是憑著感覺在跟顏俊過招。刹那間，一下擊空，顏雨一個踉蹌往前衝了一步，又被顏俊拉了回來。
    顏雨此時已經不管什麼招式不招式，隻是胡亂地掙紮著想要擺脫顏俊。可是顏俊就是不鬆手，抱住衝動的
    顏雨，此時隻想要安慰這個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小妹妹。
    “顏俊，你放手！”顏雨還是在掙紮，眼淚卻越來越洶，此時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
    “小雨，你冷靜一點。”雖然不想大聲，可顏俊還是喝了一聲。
    這一聲，卻讓顏雨漸漸放棄了掙脫。
    顏雨終於忍不住，趴在顏俊的懷裏嚎啕大哭。
    “顏俊，你是我哥啊……”
    “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顏俊此時，除了抱著顏雨不斷地安慰，也想不出什麼其他更好的辦法。一
    個是愛人，一個是妹妹，這個結，原本就很難解。
    哭了很久，顏雨才漸漸安靜下來，不再有眼淚湧出來，隻剩下輕輕的抽泣。顏雨哭的鼻頭通紅，眼睛都浮
    腫了。可她還是緊緊地咬著嘴唇，連看都不願意看顏俊一眼。
    “小雨？”
    聽到顏俊的聲音，顏雨抽泣著後退了一步，站在冷風裏，故意撇過了頭，不想理顏俊。而顏俊看著妹妹，
    心裏的歉疚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忽略。
    “小雨，我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全部都看到了。你和蕭瀟，你們兩個一直在騙我。”顏雨雙手抱著自己，還是止不住的
    顫抖。“一個騙我說，忘不掉子言，一個騙我說，一切都會好。你們，還真是有默契。”
    “我們沒有騙你。”顏俊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但終究還是開了口。“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一直以為，蕭瀟拒絕我，是因為高子言，可是，居然是你，顏俊，我的哥哥，一直
    在我身邊幫我，照顧我的哥哥。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們居然可以在我麵前裝作若無其事！”顏雨帶著哭腔，說
    這話的時候，眼淚又止不住流出來。為什麼她的人生會如此的不堪？自己一直崇敬喜歡的人，和自己最親的人
    ，居然是戀人。
    “小雨。”顏俊抬起一隻手放到了顏雨的肩膀上，想要安慰她，卻還是被她打掉了。看了看自己抓空了的
    手，顏俊笑著搖了搖頭，垂下手臂，他隻是慢條斯理地說道：“蕭瀟拒絕你，不管是不是因為高子言，但一定
    不是因為我。”因為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有走近他的心裏。
    顏雨撥開了擋住眼睛的碎發，依舊在抽泣。很顯然她並不相信顏俊。
    顏俊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應一樣，隻是繼續說了下去。“這些話可能有些殘忍，可這是實話。感情一直就
    是兩個人的事，不能強求。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即使沒有高子言沒有我，蕭瀟依然會拒絕你，你明白嗎？
    ”
    “我不明白。”顏雨搖著頭，倔強地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可以在一起，為什麼他為了你可以忘
    了高子言，為了我就不可以！”
    “他沒有忘掉高子言，”顏俊的笑容裏，逐漸染上了惆悵。“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忘掉，因為他根本就
    忘不掉。”
    看著顏雨轉過臉看著自己，顏俊明白，這個小妹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的，大大咧咧的小女孩。
    “小雨，你可以說愛情偉大，可是我同樣想告訴你，它很卑微。”
    它是一切，可它又什麼都不是。
    它不是把人栓在身邊，而是想辦法給你愛的人他想要的全部自由。
    顏雨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顏俊，眼裏閃過一絲困惑。為什麼他覺得麵前這個從來都是玩世不恭的哥哥，會
    如此的陌生？
    看到顏雨終於冷靜下來，顏俊走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幫顏雨擦幹淨了眼淚和鼻涕。
    “可是你們……你們是……你們是……”顏雨盯著顏俊，但那幾個字卻始終說不出口。
    “我們都是男人。你想說這個是不是？”顏俊笑著說出了顏雨未曾出口的話，沒有絲毫猶豫。
    抬起頭，夕陽已經沒入了地平線，從天空消失了身影，隻留下一些稀鬆的光線，描繪著它對天空最後的思
    念。
    “你知道嗎？我也曾迷茫過，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愛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因為他是男人或者是女人就有
    所改變。麵對著這個人，我隻想給他所有我能給的關心，執手偕老，直到最後。”伴著他所有的溫柔和笑容，
    還有傻傻的自作聰明。
    顏俊認栽了。
    牆旁邊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蕭瀟拄著拐杖斜靠在牆上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傻子，付出得這麼徹底，他就不怕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