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霧山村。
    明月夜。
    柯府後花園。
    再過個把月就是起軒和樂梅的婚期了。
    小方幾上擺了酒盅和精致的小菜與點心。
    起軒和萬裏相對而坐，談笑淺酌。
    這陣子萬裏很忙，為了起軒的托付，他每天要騎四個小時的自行車到韓家診視樂梅，帶著她打太極拳，讓她活力充沛，晚上回自己家裏，還要研製各種補血安腦的藥材，讓她精神清爽；以上這些倒是得心應手，真正令他焦頭爛額的是起軒不停地向他追問關於樂梅的情況……因為婚俗，定了親的新人不宜見麵，這規矩苦了起軒不說，萬裏也跟著一塊兒受累，每天都得回答好友反複的追問，煩得他連歎帶嚷：
    “從頭到尾，我不過陪在你身邊跟著打轉而已，結果愛情帶來的痛苦、煩惱、眼淚和瘋狂，我全都感同身受，簡直就像大病了一場似的！”
    “萬裏啊萬裏，”起軒用力拍拍他的肩，以過來人的口吻，感慨又幸福的說：“隻有懂得愛的人，才能懂得生命；隻有真正愛過，才算真正活過！”
    萬裏橫了起軒一眼，以他一貫挖苦、戲謔的語氣回敬：“是嗎？但並不是每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裏，都有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吧？若有，那才能“活過”，若沒有，隻怕是“活不過”了！”
    起軒心中一驚，揚起眉，研究地盯著萬裏，似笑非笑的問：“我是不是聽見一種不太是滋味的聲音了？”
    起軒的眼神明亮而深邃，唇邊仍帶著那種似有若無的笑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萬裏心裏忽然覺得極不自在，簡直無所遁逃，像是一個被人當場逮住的現形犯，他掩飾般地飲下一杯酒，道：“行了，反正你佳期將近……”話未竟，起軒忽然起身一把捉住他的肩，因萬裏比起軒略高，起軒抬頭瞪著他道：“你是不是，你……愛上樂梅了？”
    萬裏看著那雙眼中的緊張神色，在心裏歎了口氣，嘴上卻仍是嘻笑著道：“我不過是發點牢騷，難道眼看著你就要抱得佳人歸了，我這孤家寡人的連發泄兩句都不成？”他錯開身，站起來朝著天邊朗聲道：“舉杯邀明月！”回頭衝起軒咧著嘴笑，灰色的長衫下擺被風輕輕卷起。
    起軒愣了愣神，也轉至萬裏麵前站定，正色道：“你真的不是對樂梅動了心？”
    萬裏搖搖頭，直視著對方的眼。
    楊萬裏和柯起軒毗鄰而居，從穿開檔褲起兩人就熟識，所有調皮搗蛋的事兒兩人從來就是有商有量，成年後一個繼承了父親的衣缽，現醫術在當地已頗有名氣；一個則幫著父兄打理偌大家業，穿梭於自家的各間商鋪中，彼此情同手足，一直是親密無間。
    起軒了解萬裏的為人和性格，此刻他相信萬裏沒騙自己，這才鬆了口氣似地笑開了，“你呀，老這麼玩世不恭的，”轉而又看著好友的臉，若有所思地說：“假如當初是你和我公平競爭，我還真沒信心。”
    “哦，你這麼看得起我？”萬裏垂眸呷了口杯中酒。
    “當然，無論相貌還是人品，你都算得上對手。”
    月色下，兩人相視而笑，兩道修長的身形投影在假山石上，山石旁的窄溪映射著如水月光，粼粼瑩瑩，靜謐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