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夢 第一章 朝光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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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之末,殷商之中。
此生錯愛,生死無望。
他在三千七百六十五歲之際遇見一個孩子,殷商的次子,不久將來的殷王。
而他將助他成王,而在數十年之後……將他的王朝覆滅於手中。
隻為——封仙成神,蒞臨青丘。
他無法判定這是對是錯。
“對對錯錯,不過是浮生幻夢。那些凡塵過往……你便當是浮生大夢,醒了就休再糾纏……如此這番,才是最好的。”
紅衣如火鳳眼微挑的帝王大笑。
“哈!你到底把我當做是什麼!白狐是你!少乙是你!九命是你!妲己也還是你!可到頭來……沒一個人真的,是你。”
“你的人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就連那一張臉,也是假的!你告訴我!你那一顆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我?哪怕隻是一瞬間?!”
他唇角微動,闔上眼。
“你……又何嚐沒有騙過我?”
有蘇,帝辛。九命,妲己。
殷商大夢,由此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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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士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後,奄有九有。商之先後,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
龍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裏,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來假,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鹹宜,百祿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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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微涼。
一匹馬,一把劍,一壺酒。
他在這間隨意搭成的露天酒鋪坐了很久。
從朝陽初起至日暮黃昏。
從人群熙攘至門可羅雀。
在不遠處枝節分明的樹下的老馬蕭瑟的發出短嘯,溫熱的酒早已涼透,他就坐在這裏,眉目冷清。
酒鋪主人走過來,將殘酒換下。似不經意:
“你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嗎?”
他似乎凝固了的目光稍稍流轉,輕掃他一眼,不作回答。
酒鋪主人輕笑一聲。
——果然。無論在山上還是山下他都是這樣一副模樣,許是對周遭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又許是天性使然。
酒鋪主人沏了壺新茶,拎上兩隻茶碗,依著桌案坐下。
提手注入澄黃的茶水,水霧氤氳,熱氣撲麵而來,他把一碗茶推到對方麵前,自己留下一碗。
“我一直不甚明白的,九命。”他唇角微挑,“修仙成神,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被稱作九命的青年並不作答。手指摩挲著茶碗,低垂著眉眼看不清神情,自然也就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良久。
“鬱壘你何必問那樣多,天命自不可違。”他聲音清透動聽異常,如清泉潺潺,流水叮咚,隱隱帶著一種勾魂奪魄的魅惑感。
“天命天命,你隻會這麼說。”鬱壘悶哼一聲,拿眼神睨他,“除了天命你還知道些別的?”
就像現在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也完全是因為他所謂的天命。
“……不過你想升仙也隻是想到青丘去罷,又不是隻有修仙這麼一個辦法,用其他法子不也能去?天宮的規矩可不是我們這等山野小妖能夠受得了的。”鬱壘拿兩根手指敲打著木桌,“你在這裏旁的好歹還尊你一聲狐君,到了天上還指不定成什麼呢……”
“無妨。”
鬱壘摸上碗沿,小酌一口,“你就對升仙那麼有信心?”
“八九之數。”
鬱壘當下就被茶水嗆著了,半晌之後才道:“你就不能換個方式說話,你今年才多少歲?我沒記錯的話是三千七百六十五……別總跟山長那老頭說話似的——”
“一向如此。”
……
他抽抽唇角,覺得跟這家夥聊下去也沒什麼結果。見迎麵來了客人,起身便去迎。
而往往好的不來壞的來,剛招呼了那麼一聲,那迎麵而來的素袍少女像是沒看見他似的徑直越過他大聲嗬斥了一聲“妖孽!”便揮舞著一柄桃木劍衝了過去。
當然,目標自不會是他這等五好良民而是他身後那位老神在在的九命。
這時,原先跟在少女不遠處的穿著同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向他道了聲失禮然後再喊了聲小師妹隨了上去。
鬱壘在原地站著。摸著下巴看天色。
為什麼他們都把他這個也很本色的妖怪忘記了?這世上不是隻有那狐狸一隻妖怪吧?
彼時凡人跟妖靈的關係還算和睦,日後妖怪們地宿敵:道士這一職業才剛剛露了點苗頭真正蓬勃的發展還要留到千年以後。現下開道宮的道士們多半都是真正的修仙者乃至是真正的仙家。
跟他們妖怪是無甚矛盾的。——這是從一般角度而言。
但有一點很重要,雖然無甚矛盾,但有一點對修道者們還是有致命誘惑的。
“狐妖!吾昆侖山弟子在此,爾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果然。
那就是尋隻威風的、美麗的靈獸當驅使,如果修行得當日後升仙時驅使靈獸甚至會成為一大助力。而九命好死不死——
上等妖靈。夠美。夠威風。夠強大。帶出去絕對能滿足虛榮心……
以上數樣全中。
反觀他一株桃木,不巧,全不中,所以他很安全。
鬱壘看了看依舊沒有動作的九命,最終決定到門口喂他的寶貝馬。
反正這狐狸號稱打遍塗山無敵手,叱吒塗山百裏之內兩千餘年未有敵手,用不著他擔心。不過就算擔心他也有心無力啊……
果其不然,不到半刻。九命就從酒攤上緩步走了出來,表情還是在裏麵那表情不過微微帶了點煞氣。
鬱壘打量了他一番,最後在這狐狸衣袖上發現點點暗紅。
莫不是黑狗血?
鬱壘正抓起一把糠塞到他的寶貝馬兒嘴裏。他是一株桃木化成的精怪,嗅覺不是太靈,也不能肯定那暗紅到底是不是黑狗血。而他為妖又非常有原則,不幹自己的事絕不多管。於是目送著九命從他眼前遠去。
再一會,幾乎是緊跟在九命之後,那名素袍少女滿臉暴戾之氣地追了出來,她身上那身素袍現在恐怕隻能說是血袍了。目前看上去極其狼狽,在九命衣袍下擺僅僅沾到星點的暗紅卻是滿頭滿臉地灑了她全身。渾身還散發著惡臭。
這種汙穢的氣味,不出所料是黑狗血。
鬱壘恍然大悟。
——難怪九命那廝跑得這樣快,這玩意對於他們可以說是堪稱汙穢的東西了,就衝著妖怪的尊嚴九命是絕對無法忍受這種汙穢的,何況他還是隻略有潔癖的狐狸,現在大概是跑到哪處溪流裏洗澡了。
少女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出卻見不著九命,遷怒於他,衝到他麵前揪他領子:“那狐妖呢?!是不是你把他放走了?!”
鬱壘忙不迭的攤手:“沒、沒,絕對沒!我哪攔得住他又不是不曉得他利害的……”
不過眼前的怒氣衝衝的少女看上去怎麼也不會相信的了。
鬱壘看了看天色,夕陽日暮,不遠處的房屋不出意外都燃起了嫋嫋炊煙。而平時的這個時候他都應該去覓食回家喂他枝頭那一窩鳥了。
這一遭沒準時喂成鳥不知道明天它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都是那該死的狐狸的錯。
方方跟在少女身後青年男子不出意外也跟了上來,一看少女的架勢拍掉她抓住他衣領上的爪子滿是無奈的開口:
“道友勿怪。師妹打小就對狐妖這類靈獸十分喜愛,對方才那位道友並無惡意,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師兄!”
“不許胡鬧,這次你私自隨我下山師尊還未得知你是想再去思過嗎!”
鬱壘一向對麻煩什麼的避而遠之,當下這青年既然識趣地給了他台階下他也沒道理耗在那裏,於是淡淡一笑:“那狐狸不幹事,沒兩天就不記得了……至於道友什麼的,這個我可不敢當。至於你這師妹……還是趕緊找水洗洗吧,等等我還要招待客人呢。既然二位不是來喝酒的,我也不好久留,早早離去才是。”
夕光之下,正在喂馬的青年微微側臉,望向他的神情淡淡的,眼神卻極其冷漠。比上剛剛的狐妖給他的印象更為深刻。
他內心一動,微微躬身,清雋的臉上帶上微笑:“在下昆侖山薑尚,方方多有得罪,敢問道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