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有種羅盤,能指向你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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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乘了最早的一班車返回迎城,一整天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老頭老太太打太極拳,看一家人散步,看情侶手牽手,看學生背著書包補課,看戴眼鏡的男人做糖人,看一群孩子圍著桌子製作沙畫。我摸摸兜,煙落在了酒店裏,錢都付給了酒店,我搓搓臉,買了塊口香糖嚼在嘴裏。
夕陽完全隱沒的時候,我伸伸僵直的腿回家。我媽纏著我問好不好玩,我說很累,就回房躺下。我媽敲敲門,說,中午有人打電話你,問你回來沒,是你同學嗎?我拿枕頭捂住耳朵,我知道一定是江小滿。
我給江小剛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江小滿很好,不用擔心。他急匆匆問我,他在哪裏。我說,你要真喜歡他,就別再找他了。他停了一會,說,你不懂。我有點被刺到的感覺,反駁他,我怎麼不懂,誰離了誰活不了。他幾乎沒考慮,可是活不好。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能告訴他江小滿在哪裏,他找到江小滿,不止他活不好,江小滿也活不好。雖然我並不能確定現在江小滿就活得好,但至少他愛那個男的。
剛掛了電話,又進來一通,號碼是江小滿的。我剛喂了一聲,他就劈頭蓋臉問我,有沒有受傷,是不是生氣了,能不能原諒他。我聽著他唱獨角戲,眼睛有點酸,等他停下來,我告訴他我沒事,沒生氣。他說,下次你還來麼。我說,不了,你好好和你男朋友處。然後我掛了電話,我要把那些蠢蠢欲動的神經和呼之欲出的話全部弄死在我心裏。
高三一年過的飛快,沒完沒了的複習,卻感覺越複習越差勁。睡不著,吃不下,我沒有空想江小滿過得如何。
小滿那天,江小滿給我打電話,說他要過生日了,問我能不能去一下興安。我在想,你為什麼不能回迎城,於是語氣冷淡,不行,要考試了,沒時間。電話裏一下就空了,沒人說話,也沒人率先掛電話。過了很久,江小滿小心翼翼地開口問我,你準備考到哪裏去?我說沒想好,看成績。他輕輕說了句,你能來興安麼。
馬不停蹄地複習,考試,估分,報誌願。七月份的天氣熱得讓人窒息。臨交表前,我鬼使神差把興安改到了第一誌願。
苗珂忽然間打來電話,問我報了哪裏,我告訴她,興安。她很高興,說,我也報了興安啊,又可以和你一個學校了。
錄取通知書下來,我爸又差點拿皮帶抽我。
我買了部手機,給江小滿發信息,告訴他我被興安錄取了。沒有留名字。
報到那天,我爸沉著臉幫我把行李送到學校,一個字都沒說就走了。我在宿舍鋪床,有人敲門,門一打開,是江小滿。
他露著牙笑:“我看你爸走了才上來。”
他說為了補償我上次被揍,幫我把宿舍整理得井井有條,然後硬拽著我出去吃飯。我們宿舍的其他人羨慕得直嘖嘴。
果然如我所料,菜還沒有上全,江小滿的電話又響了。他皺著眉:“吃飯呢,等下回去。”
他剛掛了電話,我的電話也響了,陌生號碼,接起來是苗珂。江小滿做口型,讓我把苗珂也叫過來一起吃飯。
江小滿說,苗珂是好女孩,你珍惜她。我瞪他,還他媽不是你慫恿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他嘿嘿笑,我哪知道你會找別人啊。
苗珂到了,我們反而沉默了,三個人隻顧著吃飯,偶爾說幾句五官癢痛的話。江小滿的電話又響了,他接起來,罵道:“許易煒我X你媽你有完沒完!”然後摔了電話。我和苗珂都愣了。
苗珂先說了話:“和徐屹威同名?”江小滿不看我倆,把碗裏的湯攪來攪去,“沒有,有點像。”
跟著我電話就響了,依舊陌生號碼,我接起來,那邊很不客氣:“把電話給江小滿。”江小滿一拿上電話就問:“你從哪弄來他電話的。”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江小滿很快改口:“好,我這就回去,你他媽敢胡來我死給你看。”
他把電話扔給我,抬了抬手,什麼也沒說就走了。苗珂對我說:“徐屹威,你要是還喜歡我,我們就繼續,要是不喜歡了,我們還是朋友。”她和以前不一樣了,說這話的時候臉不紅,眼神很堅定。
我說:“我們還是朋友。”
第二天開始軍訓,晚上也訓,我累得氣喘如牛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門口窩著一個身影,我走進,點點他的肩,江小滿抬起臉,臉上都是血。
江小滿身上都是傷,各種各樣的傷。胳膊上,胸前,後背,腿,還有我看不到的地方。燙傷,擦傷,淤青,燒傷。隻有一張臉是好端端的,血是從頭發裏淌下來的。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夏天裏他還穿著外套。
我跟苗珂借了消毒水,在學校附近的招待所裏給他清洗傷口,他嘶嘶地吸著涼氣,笑,以後有可以投奔的地方了,我原來都是去酒店。我壓重了手上的力氣,他齜牙咧嘴,還笑。
他穿著我的白T恤躺在我床上衝我笑:“你都不問我怎麼弄得麼。”我不看他纖細布滿傷痕的身體,從櫃子裏拿出張毯子丟給他。這種事情不用問。
他拿毯子裹住自己:“他精神分裂。”
“那你他媽還跟他好。”我給自己也抱出一張,坐到他對麵的床上凶他,“活該。”他拿出一條胳膊摸摸鼻子:“他溫柔,對我好。”“我X,把你弄成這樣還溫柔呢。”我翻上床躺下。他咯咯笑:“要不然我說他精神分裂呢。”笑了一會,他說,“他溫柔起來和你特像。”我扭頭瞪他一眼:“像個屁。”
江小滿的眼睛很亮,灼灼地看著我,我拔不出眼睛。他說:“徐屹威,你抱抱我吧。”我蠢蠢欲動的神經瞬間就被焚燒了,他拿開毯子慢慢爬上了我的床。
我抱著他,他的身體比一般人涼。進入他的時候,他死死抱住我的後背,眼淚掉在我的肩膀上,他不停地低聲叫著許易煒的名字。我一點一點吻掉他的眼淚,騙自己他叫的是我,不是許易煒。
我撫摸著他身上的疤痕,又狠狠地要了他一次。蝕骨的戰栗中,我幾乎以為其實我也是同性戀。
最後我抱著他,江小滿摩挲著我的臉,在我耳邊輕輕說:江小剛找到我了,他跟著你一起來的。然後我墜入夢裏。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江小滿已經走了,給我發了短信:“我先回去了,許易煒找不到我會發瘋的。江小剛來找我,被他看見了。”我看著短信,也許江小滿隻是找了個替身,可是我似乎隻需要一次就上癮了。
我給江小剛打電話,他果然在興安。他說他知道我放棄了更好的大學來興安,一定是來找江小滿的。我勸他,讓他回去。他不肯,最後他說:“該走的是你,徐屹威,你不喜歡他就別給他任何機會。”我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他嘲諷地笑了:“你別裝傻,江小滿喜歡你。”我也笑了:“他喜歡的是許易煒,不是徐屹威。”他像是沒反應過來,說了句我不會走的,掛了電話。
我有的時候會懷疑,江小滿難道真的喜歡我,才找了一個名字都和我差不多的人。可是想一想,那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作者:快完了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