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南笙
    “阿爺！阿爺！”小南笙顛顛的喊著，身旁兩隻黑狗躁動的走來走去。
    “啊……嗯？怎麼了？玩泥巴時候注意點啊，衣服髒了阿爺可不幫你洗。”章立仁手拿鐵叉鬆著土，見一邊的章南笙正蹲在菜園邊上，滿臉激動得喊著。
    “阿爺，菜菜長大了——”童稚的聲音清脆，奶聲奶氣，裏麵滿是興奮。
    章立仁無奈，說什麼呐這小子，沒見他阿爺正忙著了麼，搗什麼亂。他隨口道：“當然得長，昨天剛澆過水。不長就見鬼了。”
    “阿爺，你看——你看——”越發興奮的聲音。
    章立仁摸了摸鼻子，停下手中活計，無聊的看去，隻見小南笙麵前的一顆小青菜正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長大，抽筋張葉，甚至開花，老去……章立仁頓時傻了眼。
    小南笙抬頭，圓嘟嘟的臉上兩顆星子般的眼瞅著章立仁，笑得特滿足：“阿爺，我能讓草木長大的！阿爺！以後我們家就不用愁沒有菜吃了。”
    章立仁應景的跟著笑，果然他們現在的生活太清苦了麼？小南笙的這種能力居然用在了種菜上了，章立仁心內慚愧……不過他還是不忘叮囑：“不錯啊，南笙！不過別讓村裏別的人知道你能讓草木長大啊，知道麼？”
    小南笙點頭：“我知道的，大家都說我是妖怪。”
    章立仁再次慚愧了，果然在他沒有照顧到的地方南笙還是受欺負了。章立仁摸摸小南笙的頭，道：“那個啊，阿爺不當你是妖怪就行啦！”說著抱起小南笙舉高轉圈，小南笙咯咯笑得很歡。
    章立仁早就接受了自小南笙的不同尋常之處，連男人生子都有，可見世界上真的無奇不有。不過章立仁不關心世界到底有多奇妙，現在他更關心的是能不能吃飽過好。
    章立仁很好奇小南笙的能力，讓他試著讓更多的菜長大。當然，我們不能期待一個剛兩歲的肉團子能做出什麼驚天之舉，小南笙也就讓五顆菜長大了，代價也大，午飯的時候硬是比平時多吃了幾倍的飯才喊飽。章立仁掐指一算，賠了！
    也許章立仁對小南笙的成長速度還沒有多少概念的話，村民們可就了然於心了——哪有孩子長那麼快的！小南笙長得比一般孩子整整快了一倍，懂事特別早。這還不算什麼，村民還能拿他是番人來說服自己：也許番人就是長得比天朝百姓快呢！章立仁可能還蒙在鼓裏，但村民們可看的清清楚楚，一麵章立仁努力的融入村子，一麵小南笙對著村民時非常冷淡高傲。章立仁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小南笙隻在他麵前表現的異常乖巧可愛，他一走開，小南笙就會露出他本來冷淡驕傲的本質。對於小南笙那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態度，別說大人看了不舒服，不懂事的孩子照樣看小南笙不順眼。你說明明就是一個妖怪，就算不是妖怪也是一個蕃鬼，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夾起尾巴做人，反倒活的相當逍遙自在。總結起來就是，這孩子相當的不低調啊……
    小南笙到底什麼時候了解這個世界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似乎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世界萬物的法則，又似乎隻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他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他現在也知道了男人不可能生孩子的，可是他居然是一個男人生出來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這其中又是否有著什麼隱情？他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第一個條件就是必須離章立仁遠遠的，否則他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能當個乖孩子。要說他是怎麼發現的，那還是章立仁有次突發急事，慌忙中把他托付給了徐村長，他才發現的。隨著章立仁離開的距離越來越遠，小南笙也感覺到腦袋越來越清醒，很多東西自然而然的冒出來，仿佛他知曉了世間萬物。章立仁一回來，這些記憶忽然就沒有了，隻剩下一點點殘留的印象。至今他能離開章立仁的影響範圍不過兩次而已，第一次讓他懷疑，第二次讓他記下了很多事情。時至今日，小南笙一直在創造第三次機會。
    蒼天不負有心人，小南笙還是找到了機會，裝睡覺騙過了章立仁。章立仁不想打擾小南笙睡覺，況且外出時間不長，也就沒特意帶上小南笙。等章立仁走遠了，小南笙一骨碌爬起來，蹬蹬蹬的踱著小短腿跑進了屋子周圍的林子裏。
    章立仁的氣息越來越淡。小南笙盯著眼前隻有他一半高的樹藤，輕易的就用靈識看見了樹藤微弱的靈識，接觸並努力融入其中，樹藤好像成了他身體中的一部分，似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張狗蛋無意間抬頭，登時被震撼的傻掉了，保持著半彎著腰的姿勢一動不動。一顆兩人合圍的古樹已經奄奄一息，他身上掛了一顆巨大的樹藤，將古樹纏得差點透不過氣。樹藤的無數個觸手向四周招搖伸展，仿若一個張牙舞爪的妖怪。錯綜的樹藤根部，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兒。張狗蛋立時清醒，哪家的孩子，怎麼會在那麼可怕地地方站著，正想呼叫，那邊小孩已經轉過身，蒼白的臉上兩顆眼珠子，一顆黑如無底洞，一顆發著刺眼的金色光澤，卻都同樣犀利，落在張狗蛋的身上，張狗蛋覺得很疼，心裏惴惴的。
    孩子動動嘴，清冷的聲音傳來：“你——看見了什麼？”
    張狗蛋一愣，麵上呆呆傻傻的樣子，心裏卻害怕的狠，異常流利的說：“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手也跟著無意識的擺動。
    看見小孩脫力般的歪倒在地，張狗蛋這才冷靜一點，想起來這孩子不久是章立仁的妖怪兒子章南笙麼！他曾經遠處見過幾次，還曾偷偷的趁著徐村長不注意抱過他，那時的章南笙還軟軟嫩嫩的，需要躺在繈褓裏，一轉眼就長大了，性格也越來越不討喜，雖然他從沒有跟章南笙玩過。村裏人都不待見章立仁的妖怪兒子，不過章南笙倒也沒有被欺負過，不是山裏孩子寬厚懂事，而是因為章立仁保護的滴水不漏，基本去哪裏都帶著章南笙，小孩子基本看不到落單的章南笙。而大家也沒那個膽子跑去章立仁家找落單的章南笙麻煩，大家都說那裏是鬼屋。
    “那個……你沒事吧，南笙？”張狗蛋注意到小南笙臉色蒼白，小小的身子隻顫。雖然有些害怕，他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對著這樣的孩子，好玩有趣可愛之類的情感絕對生不出來，現在他對這個才兩歲半的孩子更多的是敬畏與恐懼。
    “不用你管，走開！”清冷的聲音，冷酷無情。
    看著男孩落寞離去的背影，小南笙不屑的笑了笑。他記得這個人，總是會躲在樹後偷看他和他阿爺，以一種窺探的目光，像是要打量出什麼。小南笙不喜歡，所以即使他沒有跟著一群小孩子後麵喊他妖怪，他也不打算同他做朋友。
    有時候聽著那些小孩得意的叫喊，小南笙還是會難過，甚至會有一種負罪感。是因為他的存在，他阿爺才會受到這種對待。他可以不在乎，可是阿爺呢？他不是沒有看出來阿爺極力想要融入村子過安穩生活，可是他也知道村民不會接受妖異的他。他很想變得更加強大，可以保護阿爺，所以趁著這次機會，試試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不想第一次不知輕重，居然被搞到脫力。不過他總算明白他的能力了。
    必須在阿爺回來之前趕回去，南笙靠著樹藤，看向濃密陰暗的山林深處，思考著回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