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打聽了很久才知道的地方，奔月閣。
    天色尚早，奔月閣的生意卻無時無刻不是旺盛的，瑤池就在門口擺下了她的畫攤。
    碧落隱在人群裏，白色的衣袂在風中翻滾而不自知。
    瑤池讓杏仁顧著攤子，自己則是一心一意的往奔月閣裏望，希望自己的期待不要落空。很多年了，她還是像第一次看見希望一樣的無法自拔。
    “客官，要不要進來看看啊，我們的姑娘一個個都是傾城的。”
    “客官，你喝醉了，奴家幫你寬衣。”
    “客官，不可以啊，癢，啊。”
    耳邊不時就是嬌笑，嗔怒。
    一聲歎息從二樓的窗口傳來，瑤池抬頭，覺得自己都要哭了。是姐姐麼，那聲歎息好熟悉，窗邊站著的人影雖隻是一個側臉，也足以看出她的容顏美豔。
    她不小心踢翻了畫攤，充耳不聞杏仁的呼喚，直直往奔月閣裏奔去。門口的壯漢當然不會讓一個單身小姑娘往裏闖，就怕是來捉奸的。
    一個攔一個擋，含著兩泡淚的瑤池左一拳右一拳跟打在銅牆上一樣，沒來由的從裏到外的疼痛起來。
    “放我進去，我要找人。”瑤池抽噎著說。
    兩個壯漢對視了一眼，抱手不語。見她還要往裏衝，左邊的大漢作勢要推她走開。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從瑤池身後摟住了她。
    碧落把腦袋擱在瑤池的頸彎蹭了蹭，嘻嘻一笑，對瑤池喃喃。“夫人，我可沒來尋歡作樂，不要冤枉為夫。”
    瑤池有些鬧不明白，聳了聳肩，碧落才把腦袋移開她的肩頭，手卻還是攬著她的腰。
    兩個壯漢環著手不語，眼神卻不是很友好。
    瑤池訕訕的紅著臉，還是沒有停下抽噎。碧落趕緊半推半抱的把瑤池拖走了。
    “夫人莫要生氣，咱們這就回家了。”碧落哄著一臉悲戚的瑤池，慢慢走到了沒什麼人的角落。
    瑤池轉過身，一拳一拳的打在碧落身上。“誰，誰是你夫人啊，你也攔著我，誰都攔著我，我好不容易找到姐姐了的。”
    碧落沒有鬆手，任瑤池的拳頭癢癢的打在身上。等瑤池打地有些倦了，碧落才慢慢把手鬆開，扯了扯亂了的衣襟。
    “其實，我有辦法讓你進去。”
    等瑤池跟著碧落上了奔月閣的二樓了，瑤池的心才定下了。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瑤池不淡定了。
    無言的看了碧落一眼，瑤池又摸了摸自己前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瑤池想到姐姐的事，收拾起新奇，往剛剛臨街的房間走去。瑤池忍了很久的眼淚，又默默的流了下來。
    想到姐姐一直是這樣過來的，自己心裏就不好受。
    他覺得麵前的房間有股不太友好的味道，壓得胸口有些悶，有些熟悉，可又真想不起來。
    碧落動了動嘴皮子，念了個訣，剛才那種壓力瞬時就小了很多。
    “要進去嗎？”碧落清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瑤池遲疑了下，還是點頭。
    碧落拉著瑤池穿門而過，外麵人聲嘈雜，誰也沒有注意。而房間裏，卻是空空如也。
    瑤池急急的轉了幾圈，還是沒有任何線索，歎息的坐在圓凳上。
    “也許，真的是我看錯了罷。隻是和姐姐長得十足相似而已。況且我和姐姐已經有五年未見，也不知她現在是什麼摸樣。”
    雖是這樣說，她還是默默的垂淚。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沒用，讓姐姐在風塵中零落。
    在瑤池沒有注意的時候，碧落將一件物事攏進了乾坤袖中。那不過是一撮狼毛。
    看著麵前再也不說話的瑤池，有些過分的沉靜，像是失去線的傀儡。碧落默默坐在她的身邊，低眉折著紙鶴。
    “送你。”帶著一絲暖色的紙鶴停在了瑤池的手上。它撲扇撲扇的，好像真的有生命一樣。
    瑤池咦了一聲，抓住眼前撲扇著飛的紙鶴。“怎麼會？”
    碧落仔細的寫了個訣，瞬時融進了紙鶴小小的軀體裏。小紙鶴發出微微的光芒，清啼了一聲。
    碧落摸摸它，“它叫南音，送與你玩罷。若你遇見危險，它興許還能幫幫你呢。”
    雖說在以後的日子裏碧落說的這句話完全的被推翻，可是現在，瑤池卻很是喜歡。她戳了南音一下，南音縮著腦袋啼了一聲。
    瑤池抹著眼淚笑了，“謝謝你，神仙。”
    隨著碧落走出奔月閣，瑤池的淚已經幹了。不住的看著手裏蹦蹦跳跳的南音，露出疲憊之後的笑容。
    “神仙，南音到底能做什麼呢？這麼小，就算是菩薩，也是個紙紮的呀。”歪著腦袋也想不清紙鶴南音怒氣衝衝幫她趕走色狼惡霸然後轉身奸笑的模樣。
    碧落燦然一笑，圓圓的眼眯成了一條溫柔的縫。
    “過剛易折。別小看了南音，它曾經可是打倒過成精的老虎的，小覷了它它可會記仇的。”
    瑤池吃驚的瞪著在她手上撓來撓去的小家夥，突然覺得有些握不穩。
    “老，老虎啊？”
    碧落拾起胸前的發絲，嘴角似是而非的勾著，風從他們身後灌入，吹起碧落的一角長袍，有那麼一絲仙人的味道了。
    “是啊，那老虎精可厲害了，本仙人還有些些畏懼呢。以後有了南音關照你，你大可放心的行走江湖。”碧落戳了戳南音的紙腦袋，笑的悶悶。
    被戳得晃了晃的南音挺了挺胸，對著碧落又啼叫了一聲，聲音婉婉，動聽莞爾。好像在說，是啊，是啊，本紙鶴雖說是紙紮的，但身比金堅，心明如鏡，爾等雲雲怎可領悟。
    瑤池差點就要把南音放到神龕上膜拜了，紅著臉蛋，眼睛都笑得看不見了。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碧落。”
    她高高舉著在她手上不斷繞著圈子的南音，衝碧落笑，綻放一樹梨花。
    弄得碧落都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說了，他呐呐的撓了撓腦袋，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也不知，自己這樣到底是關心她，還是隻是為了把她留在太子身邊所做的努力。他已經有些疑惑自己的初衷，可是，當寒風再次吹來時，他搖了搖頭，已經不再留意那些快要破土而出的真相。
    他現在在意的是，那隻狼精怎麼會出現在這，又是為什麼化作瑤池姐姐的模樣引她接近。
    如若今日他沒有偷偷跟出來，不知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