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左斯蹦上公交車，一摸兜，沒有零錢，司機大叔斜著眼睛睨他：“小夥子沒零錢上車之前不知道和其他人兌一下麼。”林左斯一狠心，挑了錢包裏最破的一張10塊錢塞進投幣箱。
    隔站旁邊有人下車，林左斯沒客氣一屁股坐下了，花10塊錢怎麼也不能買個無坐票。還不到9點，街上舊燈火通明，林左斯看著車外流過的人群和燈火，眼睛酸澀起來。以前特別想康準的時候，就抓幾個鋼鏰兒找輛公交車，從始發站坐到終點站，下了車，等下一班車來再坐回去。一路上看著路邊的商店，挨個記住它們的名字，或者盯著路上跑的汽車，挨個記住它們的車牌，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他的臉從腦海裏擠出去。
    林左斯不知道問過自己多少次，為什麼喜歡康準？不知道。始終沒有一個答案。又不斷問自己，能放下他麼？特別篤定地對自己說，能！可是下一次這個問題又冒了出來。能放下麼？能。能放下麼？能。往複不停。
    到站林左斯忘了下車，於是又坐到終點站。仰起腦袋，漆黑的郊區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星，一閃一閃，像被風吹著的燭火。
    真的能放下麼？
    不能。即使這麼多年過去。即使每一次他都讓他心涼。即使他心裏有別人。即使他永遠都不懂那句喜歡是什麼意思。即使……也許一輩子也走不到一起。
    林左斯呼嚕呼嚕吃了一大碗餛飩也不飽，躥到旁邊的攤子又要了20塊的肉串和一盤花生米就著啤酒下肚，終於打了個滿足的酒嗝。
    康準，你不許記老子的仇，爺這麼多年的帳還沒向你討回來。
    於是第二天康準在車庫外看到了一臉陽光燦爛的林左斯。康準和司機大爺用一樣的眼神兒掃了一眼他，巋然不動，打開車庫，從他邊上擦身而過。
    “康準，你還捎我吧。”林左斯一臉狗腿兒笑蹭上來。
    康準皺眉，聲音很冷：“你離我遠點。”
    林左斯早就知道康準會是這樣一張臭臉，但是心裏還是一疼，麵子上擠出難看的笑：“昨天是我的錯，我錯了還不行麼。”
    康準依舊臭臉：“是我的錯，錯在不該相信自己的臆想。”
    這話一出，林左斯一頭霧水，啥？康準這說啥呢？
    “啊？臆想？”
    “沒事！”康準有點焦躁了，“請讓開，我要上班了。”
    林左斯顧不上別的了，抓著康準的胳膊開始耍無賴：“康準……康準……康準我錯了……康準……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對著幹了……再也不找你茬了康準……康準……”
    康準額頭青筋跳了跳，咬著牙：“林左斯，你給老子鬆手。”
    “康準……康準……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康準……我們是老同學啊康準……康準……”
    “上車上車！”康準怒吼。看著林左斯一副小人得誌樣兒得瑟地爬上車，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的氣一下子就沒了。
    林左斯剛泡好茶給康準端去，就撞見了科長，依舊笑得陽光燦爛：“科長，您等兒會我也給您泡茶。”
    科長眯著眼睛假笑一下：“回家收拾收拾吧，下午去F市H鄉出差。”
    “什麼！”林左斯差點扣了茶杯，“H鄉？您是想讓我三下鄉嗎？”H是臨近一個最窮困的鄉村。
    科長還是揚著假笑：“是上麵的意思，我也沒辦法。”
    “科長啊……能不能不去啊！”
    康準在辦公室聽到外麵的嚎叫暗暗笑了，昨晚是他打電話給科長安排的這次“出差”，讓林左斯離他越遠越好，順便折騰他一次。
    “給，茶。”林左斯苦著臉走進來，康準忙收了笑，板起臉。
    “你都聽到了吧，讓我去H鄉H鄉啊！這是誰跟我有仇吧！去那種地方出什麼差啊你說！”林左斯叫苦連天。
    康準豎著撲克臉聳肩：“可能有什麼事吧。”
    “那……你忙著，我回家收拾收拾就該走了。”林左斯一扁嘴，“不知道哪裏有沒有能洗澡的地兒。”
    看著辦公室的門被拉上，康準好心情拿起茶杯品一口，神清氣爽笑起來：“好茶。”
    冷不丁林左斯又推開門，康準一哆嗦，濺出些茶水來：“幹嘛！”
    林左斯一臉為難樣兒：“那個……能再派個人和我一起去不？”
    康準重重擱下茶杯：“公司哪有那麼多經費，一個人能去要兩個人幹嘛！？”
    “哦……”林左斯垂頭喪氣退出去。
    康準看著茶杯裏懸著的茶葉，眉頭又蹙起來。
    林左斯問了科長，隻需要兩天，就胡亂塞了件襯衫和內衣就出發了，路上接到康準的電話：“出發了沒？”
    林左斯有氣無力：“沒有……馬上了。”
    “怎麼走”
    “大巴。”
    “哦。”
    “怎麼了？”
    “……嘟……嘟……嘟……”
    “康準我X你大爺！”林左斯瞬間來了精氣神兒。
    到了汽車站，林左斯哈欠連天排了會隊：“一張到H鄉。”有人探過身，加了點錢：“對不起，麻煩加一張。”林左斯扭頭一看：“我靠，康準你幹嘛。”
    康準揚揚下巴：“拿票。我是公司派來和你一起出差的。”
    林左斯瞬間下巴脫臼地看他：“不是說一個人就夠了。”
    “你怎麼那麼多事兒呢？不是你要求加派的麼。”康準一把奪過票：“11點25，11號……這個是12號……我要靠窗坐。”
    “嗯嗯，讓你靠窗坐。”林左斯看著康準一臉要糖吃似的表情露出大大的笑容，伸長手狠狠揉了揉他的頭發。
    “你想死啊！”康準炸毛。
    “快去檢票快去檢票了！……喂康準你夠了沒所有人都在看……”林左斯好容易掙開魔掌，扒拉順亂糟糟的頭發笑了。
    康準，其實你一直就是個幼稚的二百五，從來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