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
    白小忍嘟噥了一聲，帶著戒備的神色看著蔣青。
    蔣青嘴角一揚。
    “相信我，小忍，這事兒，你也不希望你奶奶聽到的。”
    “……”
    白小忍搭在門上的手縮了回來，想了一下，然後跟著蔣青到了走廊的盡頭，隨便打開了一個沒人的清潔室，蔣青又關上了清潔室的門。
    白小忍帶著些冷意，定定的看著蔣青小心翼翼的動作。
    “可以說了麼，舅舅？”
    “小忍，別那麼心急。”
    蔣青把左手的粥碗放在雜亂的桌子上，又從身上的斜挎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一支筆。
    白小忍湊了過去，還沒細看，就被蔣青擋住了。
    “小忍，別看了，是一份高利貸的債務轉讓協議。”
    “高利貸？”
    白小忍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蔣青，姓蔣的怎麼會和這種，萬劫不複的東西沾邊？
    難道是白氏醫藥遇上了什麼危機？
    蔣青看著白小忍的臉色，否認道。
    “小忍，你放心，白氏醫藥沒事兒，這高利貸是我個人欠下的，已經半年了，該還了，但是過了今晚，我就不是白氏醫藥的廠長了，就算我還是，我為了你奶奶的病，剛欠了員工的工資，也不能再隨意挪用白氏醫藥的公款，所以，我已經沒有能力償還這巨額的債務了。”
    “那怎麼辦呢，如果不還，舅舅會有麻煩的吧。”
    白小忍靠著桌子，急切的說著，明明是擔憂的語氣，白小忍的眼裏卻是優哉遊哉，甚至幸災樂禍的神色。
    “是啊，我會有麻煩的。”
    蔣青焦躁的點了點頭，大力的敲了敲桌上的協議，“小忍，我想把這債務轉讓給你，我幫你借了錢，給你奶奶治病，這債務你會幫我還的，對嗎？”
    “……”
    白小忍愣了一下，太搞笑了，姓蔣的這話，實在是太搞笑了，天方夜譚都沒這麼搞笑的。
    白小忍卻很真誠的看著蔣青。
    “舅舅，你借了我錢，我很感激，我們是親人，能幫的我一定幫，但我力量也微弱的很，怕是擔不起舅舅所有的債務，所以這轉讓，還是算了。”
    白小忍這麼說著，心裏卻在冷笑。
    這算什麼，不要廠長的位子，借他錢，就當施了他天大的恩情，就想軟磨硬泡的把高利貸轉給他？
    把他想的太簡單了吧？
    蔣青搖了搖頭，一手按著協議，一手拿著筆，低頭看著白小忍，佯作走投無路的搖尾乞憐，一字一句說的誠懇。
    “小忍，你幫幫我吧，還不上債，那高利貸的公司不會放過我的……”
    “小忍，你力量怎麼會微弱呢，我是白氏醫藥的暫理廠長，不好對白氏醫藥做太大的動作，但是你可以啊，你租出一部分廠房，你辭了一部分工人，你轉讓一部分藥物的專利，或者，或者你直接賣了白氏醫藥，不就有一大筆的錢了麼？”
    “賣了白氏醫藥？”
    白小忍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白氏醫藥，是爸爸一點一點打拚出來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爸爸一個沒背景沒財力，甚至連經驗都沒有的人，辛辛苦苦讓白氏醫藥在H市占了一席之地，一場車禍，爸爸媽媽什麼都沒留下，我隻剩了白氏醫藥這個念想，你說，我舍不舍得賣了它？”
    白小忍眉梢微挑，嘴角輕揚，像是在喃喃低語，卻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還有一句話，白小忍留著沒說，怕刺激蔣青。
    就算舅舅你被人追殺，我都不會動白氏醫藥的一根毫毛來幫你。
    蔣青捏緊了拳頭，他蔣青冷血，忘恩負義，這個小崽子，可也不差呢，雖然他施的是假恩，露的是假義，但這小崽子一點餘地都不留的回絕，可真沒像他說的那樣把他當‘親人’看。
    蔣青卻笑了。
    “小忍，所以我說了，不能讓你奶奶知道啊，你奶奶現在病重，怎麼能被這些事兒打擾，我考慮的周全，沒當著你奶奶的麵兒說這些，你如果不簽了這協議，我隻能到你奶奶那兒，求求你奶奶給我條活路了。”
    “你敢？”
    白小忍已經走到了門前，聽到蔣青這話，陡然就是一驚。
    奶奶的日子不多了，癌症入了晚期，一天比一天疼，止疼藥根本不管用，奶奶舒坦的時間少的可憐，不能再添煩心事兒。
    蔣青擋在門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白小忍，臉色陰冷。
    “你看我敢不敢，我是被逼急了的！”
    蔣青狠狠咬出‘逼急了’三個字，被高利貸追債，一個搞不好，連命都會無緣無故的沒有，蔣青是真的怕，所以蔣青滿臉的猙獰，語調裏的驚懼和威脅，全然不是假裝的。
    但剛說完這句話，蔣青的臉色忽然又緩和了。
    “小忍，你別急著走，也別急著拒絕，你聽我說，你看，公司員工的年終獎金和工資，都在這張卡上。”
    蔣青從兜裏撈出一張卡，緊緊揣在了手裏，向著白小忍揮了揮。
    “你奶奶，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些錢應該夠用了。”
    白小忍一言不發的看著蔣青。
    “小忍，你如果簽了這協議，我就把卡給你，那你奶奶住院期間的錢，你根本不用擔心了，至於高利貸嘛，你頂多賣了白氏醫藥也就夠了。”
    “但小忍，你如果不簽了這協議，這卡就留著我亡命天涯，你奶奶治病的錢，你還得回廠子要。”
    “是，這錢，和我欠下的高利貸的錢相比，是小數目，你不至於到賣了白氏醫藥，但我會告訴你的奶奶，我為了你奶奶四處借錢，並依約把白氏醫藥還給了你，你卻連點債務都不肯幫我還……”
    “奶奶不會相信你的。”
    白小忍咬了咬牙。
    “不會麼，你要不要賭一賭，你奶奶會不會相信？小忍，你小時候幹的缺德事兒可也不少，在你家門口丟垃圾，潑婦罵街的鄰居，是你裝神弄鬼嚇走的吧，懷疑你考試作弊，沒證據，就全校通報批評的老師，是你風言風語，栽贓嫁禍氣走的吧。”
    蔣青已經完全收起了長輩的忠厚，一一曆數白小忍的劣跡，一邊冷嘲熱諷，蔣青是生意人，知道怎麼討價還價。
    “是，你是出息，但你奶奶可也知道，你出息的同時，心眼損的很，更何況你奶奶還知道，你一向討厭我，所以你不肯幫我還債，很順理成章。”
    蔣青說著，一邊把杵在門口的白小忍推回來，把協議放在白小忍麵前，翻到簽字的那一頁，一邊把筆也塞了過去。
    白小忍握著筆，眉頭緊皺。
    奶奶對他的‘報仇’行徑有過責罵，恐怕真的會相信姓蔣的的話。
    就算不信，奶奶那麼重親情，對於他不肯幫姓蔣的還債，奶奶還是會對他失望的，這太太鬧心了，奶奶現在身體弱的不得了，怎麼受得了姓蔣的胡攪蠻纏。
    爸爸的心血重要，還是奶奶的不受幹擾，安心過完剩下的日子重要……
    白小忍心亂如麻，卻其實早就做了決定。
    爸爸的心血，折損了可以補回來，賣了也可以買回來，但奶奶的清淨，沒有彌補的餘地。
    “蘇老師，你說過，我有麻煩，可以來找你，是任何麻煩都可以麼。”
    白小忍喃喃的念叨著，卻隻是念叨，白小忍一向一個人扛著慣了，不會真的向蘇九天求救，更何況蘇九天和他非親非故的，他現在的問題也算是家醜了，家醜不可外揚，所以這喃喃，不過是白小忍說說而已，不會付諸實踐。
    良久，白小忍抬起眼，惡狠狠的瞪著蔣青，看也不看那負債的數額，就開始簽字。
    “姓蔣的，從此，我們白家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別來打擾奶奶，否則，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當你一輩子的噩夢。”
    如果白小忍知道，白氏醫藥已經被蔣青出手，他簽了這轉讓協議，卻沒有一點還債的辦法，白小忍不會說這些頗有氣勢的廢話，會當場就咬死蔣青。
    咬死，是真的咬死。
    至於白小忍知道了一切，找到正在外省逍遙，好容易找了份安穩工作，朝九晚五當個白領，小日子不富裕，好歹也小康的蔣青時，嫌髒，沒親自上場，但真的讓條餓了三天的流浪狗，活生生咬死，茹毛飲血了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