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白小忍回了醫院，給白奶奶買了晚飯，左手捧了一碗粥，右手拎了一袋包子，嘴裏還叼了一雙筷子，白奶奶的病房在十二層，白小忍有些狼狽的等在電梯口。
    ‘叮’的一聲，電梯開了，白小忍撒開了腿就往裏衝。
    “小心。”
    白小忍聽到溫和的聲音。
    白小忍猛的抬頭，嘴唇抖了抖，嘴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蘇，蘇老師？”
    白小忍瞪大了眼睛，不知是驚是喜，愣愣的看了蘇九天好久，直到電梯門一關，往上一升，白小忍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前撲，左手的粥，右手的包子在手邊歡樂的亂晃。
    “剛說了啊，小心。”
    蘇九天輕笑了一聲，兩手按住白小忍的手腕，先穩住了粥和包子，白小忍的腦袋卻刹不住，一頭撞在了蘇九天的胸口。
    “嘶——”
    蘇九天硬邦邦的胸口讓白小忍又一次痛的倒吸了口涼氣，蘇九天鬆開手，讓白小忍站穩了腳跟，白小忍有些臉紅的低了低頭，這才看見了地上的筷子。
    “筷子！什麼時候掉的！”
    白小忍悻悻的看著地上的兩根筷子，想撿，卻發現兩手都是滿的，隻能為難的昂起了腦袋，定定的看著蘇九天。
    蘇九天蹲下身，撿起了筷子，嘴邊帶著淡淡的笑，幸虧N市第一醫院的院長拉著他閑聊，天南海北的瞎侃了一個下午，否則，他就趕到別家醫院去，也錯過白小忍了。
    白小忍靠著牆站著，低著頭，盯著光亮的地麵，卻其實在偷偷的打量著蘇九天。
    “蘇老師，你怎麼來N市了？”
    “我的公司賣了N市的醫院一些新的造影劑，我來調查試用情況，反饋回公司。”
    “公司？”
    白小忍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在蔣青桌子上看到的名片，心裏一動。
    “蘇老師，你的公司，是不是叫離天醫藥有限公司？”
    “嗯。”
    蘇九天點了點頭，看著白小忍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一樣的表情，蘇九天也不由好奇，扶了一下眼鏡，蘇九天偏了偏頭。
    “怎麼了麼？”
    “蘇老師，你今天是不是去過白氏醫藥啊？”
    “嗯……”
    蘇九天應了一聲，白小忍說到‘白氏醫藥’時的表情，很熱切，這讓蘇九天心一沉，難道白氏醫藥，和白小忍有什麼關係麼，這念頭讓蘇九天嘴角的笑意頓了一下。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後，蔣青給蘇九天打了電話，急切的要求出手白氏醫藥，價格壓的很低，唯一的要求，就是收購手續要盡快，錢要彙到他的個人賬戶上，之後的交接，也由他負責，細細的，完全的抽離廠子裏白氏醫藥的生產和工作。
    蔣青的轉變太快，收購的安排太蹊蹺，蘇九天有些懷疑，但還是答應了。
    所以這麼算來，白氏醫藥已經被蘇九天整垮，剛剛還低價收購成功了，雖然這是合法競爭，蘇九天樂見其成，但現在一扯上白小忍，蘇九天就有些過意不去。
    蘇九天應了之後，白小忍大大的咧開了嘴，笑了個陽光燦爛。
    “蘇老師，你是不是想和白氏醫藥合作啊，別見外，條件什麼的都好說，我告訴舅舅一聲，很快就好啦。”
    “舅舅？”
    “是啊，白氏醫藥是我爸爸的產業，現在的老總是我舅舅。”
    白小忍大大咧咧的說著，白小忍不是胳膊肘兒往外拐的人，但這會兒，白小忍見了蘇九天，陰霾了很久的心就像是開了太陽，就是高興，就是莫名的想套近乎。
    白小忍身邊沒有親人，同學都在上學，所以這一個多月來，除了醫生和奶奶，白小忍就沒和人說幾句話，隨著奶奶的病日益加重，對到底得了什麼病的懷疑也日益深重，白小忍的難過獨自擔了太久。
    白小忍是堅韌，但不是金剛不倒，很多次，白小忍睡在病房的陪護床上，夜深時萬籟俱寂，白小忍克製著不去想奶奶的病，不去想見底的存折，不去想孤身一人的苦，不去想不久後，風雨飄搖，再沒有奶奶的未來，卻怎麼做的到。
    往往，閉著眼睛，等來的不是安眠，而是淚，白小忍初時會狠狠擦掉眼淚，那是懦夫的象征，但後來，白小忍不再憋回眼淚，如果連哭都不允許，他就再也找不到發|泄的途徑，那樣，他會崩潰的更快。
    蘇九天的出現，讓白小忍想起了在蘇九天家的輕鬆日子，白小忍欣喜，很欣喜。
    蘇九天卻臉色一變，白氏醫藥是白小忍家的，是白小忍爸爸的心血，他這整垮了白氏醫藥，就等於毀了白小忍爸爸的心血。
    “白小忍，不用了，我和你舅舅已經談妥了。”
    蘇九天扶了一下眼鏡，聲音有些低沉，蘇九天在道兒上混過，從小到大跟著爹媽跨省流竄，蘇九天不說殺人越貨，就是正當防衛，好歹也讓雙手染過血，見過腥。
    三十年了，蘇九天由暗轉明，對做過的事，蘇九天從未懊悔，從未歉疚，甚至從未不安，但這回，即便是光明正大的商業競爭，成王敗寇，蘇九天還是覺的欠了白小忍。
    白小忍不知道蘇九天在想什麼，白小忍以為蘇九天和白氏醫藥合作了，下意識的就覺的他和蘇九天的關係近了一層，白小忍很高興。
    “談妥了啊，那就好，那蘇老師和我舅舅以後就是合作夥伴兒了呐。”
    “合作……白小忍，不是。”
    蘇九天莫名的結巴了一下，低頭看著白小忍的臉，明澈的大眼睛，飛挑的眉梢。
    過了一個多月，似乎是一邊照顧不可能治愈的奶奶，一邊自習艱澀的課程，一邊還要壓著有苦無處說的酸楚，過的挺辛苦，白小忍本來嬰兒肥的小臉瘦削了不少，下巴都尖利了起來，但這會兒一覽無餘的笑容，明媚的讓人心驚。
    蘇九天皺了一下眉頭。
    白小忍，以為他和白氏醫藥合作了，所以很開心。
    如果知道不是合作，而是收購，不久白氏醫藥就要改為離天名下的分公司，白小忍爸爸的心血毀於一旦，白小忍還會這麼笑麼。
    “不是什麼？”
    白小忍挑了一下眉，對蘇九天說到一半的話很是好奇。
    “沒什麼。”
    蘇九天側過臉，輕輕的，卻堅定的說道，“白小忍，以後有什麼麻煩，就來找我。”
    蘇九天下了個承諾，蘇九天性子清冷，萬事不上心，不是輕易許諾於人的人，而一旦許了，就一定會盡心竭力。
    白小忍愣了一下，不知道蘇九天怎麼忽然丟了這麼個承諾，更沒意識到這個承諾有多難得，這時，正好十二層到了，電梯門打開，白小忍先一腳跨了出去，眼珠子一轉，又笑了，回頭看著蘇九天。
    “蘇老師，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現在就有麻煩了！”
    “？”
    蘇九天一愣，也跟著走了出來。
    “蘇老師，陪我去看奶奶，奶奶老是催我回學校呐，但是我一回學校，奶奶就沒人照顧了，蘇老師，你幫我用老師的身份勸勸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