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刻著條條道道的的三張桌子被五個人占去。
    沒錯，五個人。
    這就代表右手最末端的那張桌子上隻坐了一個白衣人，閑扣棋子，手中的一枚白子被夕陽染成瑰色。身為少先隊員在下著實不好意思去打擾老年人的閑情雅致，隻得牽了小塔矢磨磨蹭蹭的向最後拿個位置上走去。
    當我正盤算著怎麼開口時，她卻忽而抬起了頭，表情逆光而模糊不清，隻覺的她對我微微一笑很傾城。
    “哦呀，這不是小長生麼？”
    我回頭張望了一下，捅捅小塔矢的腰眼：“剛剛有人叫你？”
    “沒有啊……？”這家夥皺了皺好看的眉頭，表情天真無辜。
    “就你。”白衣人從石凳上站起來，走到我麵前，在本人光滑圓潤還繃著繃帶的腦奔兒上狠狠一彈：“鬼兒寺長生，你想改姓塔矢麼？”
    這人我很認識，姓姬名禦井前，姥姥讓我哦叫她姬姨。
    住姥姥家的時候這家夥隔三岔五的來我們家蹭飯吃，每次臨走時必和我姥姥下一盤棋，雖然每次都輸的很慘。
    要說姬姨對我挺好，經常陪我玩兒。但本人至今還是很怕她……
    時間倒回兩年前：
    記得那晚，我半夜出來釋放我膨脹的膀胱時，這家夥正和我姥姥對飲。那夜月光極為明亮，將我姥姥和姬姨的影子拉到我的腳邊兒，記得當時我迷迷糊糊的瞅了眼地上的影子就嚇醒了。
    姬姨的影子，和她的人完全不一樣。
    姬姨的影子，除了她的身體以外，還多了幾條尾巴。
    當夜，她和我姥姥交杯換盞相談甚歡。當時我既不想打擾沉浸在歡快中的姥姥，又怕這個妖怪加害於姥姥，便弄了點兒穢物卻大氣不敢出守在門框後。可惜當時膀胱憋的著實厲害，微微晃了晃就被她們兩個發現了身形。
    姬姨有些好笑的看著我，我則被肚子了的廢液憋暈了過去。
    醒來後我姥姥我去問姥姥姬姨到底是誰，我姥姥僅僅是拍拍我的頭：你做夢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姬姨。
    如今她又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麵前，神色依舊。
    我捂了腦袋躲我爹地身後。
    我爹地溫柔的將我拉了出來，然後親切的、和藹的、狠狠的拍拍我腦袋上被戳的那一塊兒，對白衣人說：“抱歉，姬san，我家長生一向這麼不懂事，別見怪。”
    靠之，我爹地這麼認識這個妖怪？！
    當我正搔著下巴思索之時，忽然，一片落葉在無風的情況下顫巍巍的打了個旋兒，落在地上。
    有殺氣！
    回頭一看，我媽正抱著我們落下的黑白棋子壇噼裏啪啦不要錢似的釋放殺氣，長發無風自起。
    姬姨長的很漂亮，難怪我媽會誤認為她是個三兒。
    我連忙拉了塔矢退居觀眾席，等待一場三角，哦不，四角（本人此時認為還有明著阿姨和我媽）的狗血八點檔的真人現場版。沒想到當我媽看清了三兒的真麵目時殺氣噼裏啪啦全滅，還很基動（沒打錯）的撲了過去：
    “禦井前，你你終於回來了”
    隨後母親大人又霸氣轉身命令我爸：“去打點兒醬油。”
    我爸好脾氣的笑著退場，還沒忘記把門關好。
    母親大人又一個淩厲的眼神瞪過來，我連忙遠遠的鞠了個九十度大禮打算開溜。沒想到那姬姨卻朝我揮手示意過來，微笑的看著我媽：“淺惠，幫加藤（我爸的名字）打點兒醬油。”
    我媽撇了撇嘴，無可奈何退場。
    看來姬姨有話對我說，還是不想讓外人知道的那種
    我無可奈何拉了拉小塔矢的手，小聲對他說：“toya，你回去幫我將今天要喝的藥劑那過來，謝謝。”
    小塔矢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們兩個，吩咐我小心些，便轉身離去。
    姬姨領我回到刻著棋盤的石桌上，麵對麵的坐下。我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緊緊在攥著心髒，便扭過頭，不樂意麵對對麵那雙淺褐色的雙眼。
    “你姥姥死了。”不動聲色的盯著我：“你半夜離家出走，藏到了有昆侖井的茅屋裏，被百目妖襲擊，你姥姥為了救你，死了。”
    我心裏狠狠一沉，從住院以來自己一直不敢揭開的一層膜被她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一戳及破，碎裂的我簡直不敢麵對。
    “撒謊！姥姥隻不過在和我賭氣，所以沒來看我而已！”
    她搖頭：“我沒有騙你，長生。你以為自己是怎麼在九十九眼的百目妖手裏活下來的？就算我趕到的還算及時，你的魂魄也去鬼門關溜了一圈兒，最後還是你姥姥用人魂保了你的一魂七魄。不信你低頭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影子！”
    我腦袋僵硬，一動不動。
    她搖了搖頭：“長生你早就發現了對不對，隻不過你一直不願意麵對而已。”
    “長生你逃的了一時，能逃的過一世麼？你雖然能說能走能跳能痛，餓了會吃飯，痛了會流淚，但你終歸缺了天魂地魂，一輩子活的不人不鬼，死後天地不容永世不得輪回。而你姥姥，永永遠遠的沒了人魂，過不了多久，兩魂七魄全散，從肉體到靈魂甚至連所有人關於她的記憶將完全消失，就如同世界上沒有此人存在過一般。”
    “那晚我之所以能及時趕到，是因為你姥姥在你逃跑之前打算上樓給你送條毯子。到了書房，卻隻見滿地狼藉，人，無影無蹤……”
    “你和那幾個孩子玩兒請大仙，若是你們當中有一人擁有靈性，就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後果……你直到我指的是什麼，因為你已經見過其中之一……你姥姥隻不過打你了幾下手板，你就離家走……”
    “看來她真的有點兒把你慣壞了，小小年紀就驕縱成這樣。文眉當年在先生門下求學，若是一字之差，便會被先生打的拿不穩筆……若是犯下你這種事，恐怕連命都會被打掉半條吧……你的右手隻不過受了點兒皮肉之傷而已，而你的任性卻讓你姥姥魂飛湮滅，生生世世不得輪回……”
    “長生你真是她不懂事了……”
    她不輕不重的訓斥轟然將我壓抑了這麼多天的淚水釋放了出來，我再也承受不住，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
    教我識字
    教我走路
    給我掖被子
    會點我額頭輕責長生你又不聽話
    會半夜檢查我又沒有蹬被子。
    會在元宵節親手教我紮漂亮的蓮花燈
    在打我手板兒後會讓老女仆給我上藥
    會再罰我睡書房時，半夜悄悄給我披上毯子……
    ……亦師亦友亦母亦父，這輩子第一個讓我產生依賴感歸屬感的人，一個將我從彤墨轉變成長生的人。
    我至親的人。
    卻因為我一時的自私任性而喪了命，我卻在此之前還恨她沒來看我，恨她打我手板……
    淚水流過手上結了疤又被我揭掉的傷口，痛的鑽心。那些傷口是姥姥打出來的，我曾幼稚的想保留手上的傷疤，然後給我媽展示姥姥如何虐待我……
    現在我卻希望，如果姥姥能活著，哪怕她天天打我手板兒都好的。
    我邊抽噎，邊捂著心髒。姥姥，我發誓再也不對愛我的人撒謊，我發誓永遠不再玩兒請大仙，我發誓下一次一定自己解出來你布置的半局棋……您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姥姥，會來吧……長生再也不會氣你了……
    禦井前平靜的看著我哭了一會兒，慢慢的開口：
    “你姥姥還算不上死人，就得進棺材。”
    “你救，還是不救？”
    我猛的抬起臉，問：“怎麼救？”
    “以命換命。”
    用我的命，換姥姥的命麼？
    姥姥用她的命魂換來我的魂魄，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如果姥姥能活下來，我寧願去死。但……
    “你騙人，我不換。”我思考了一會兒，很堅定的搖搖頭。
    姥姥以命換命的就我，我又舍了命救她，那她醒來之後要幹什麼？在以命換命的救我？姥姥就我，我得活的對的起她，不然救的沒有任何意義。
    姬姨點點頭：“既然你懂，那好辦的多了。”說罷她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個冒冷氣的小白箱子。
    “這是你姥姥一隻陰陽眼的眼角膜，不想以命換命的救她就得先換上這玩意兒。現在我們就去給你媽大聲招呼，一會兒手術。手術完後我在告訴你詳細內容。”
    “等等。”
    “哦呀，小長生怕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
    她回頭一笑，表情文藝。
    “因為我人品好……”姬姨亮白的牙齒差點耀瞎了我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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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有點兒累……而且我不會太煽情……親們有建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