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朝露蒙紗 歃血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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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終於在延喜宮夜宿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後宮和朝堂傳開了,好一個蔓妃竟然在蘭妃受寵極盛的檔子,把皇上留在了延喜宮。延喜宮的青苔一下子少了很多,都被那些巴望著受寵的宮妃給踩幹淨了。左一個姐姐又一個妹妹的,讓延喜宮沒由來的熱鬧了起來,她也少了睡到日曬三竿的機會。偶爾對淩君抱怨,“你能不能少來幾趟延喜宮,我的宮門都快被你的妃子踩爛了。”卻往往被淩君取笑,“你心疼的恐怕不是門吧,被擾了清夢才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很喜歡看她被猜中心事的窘態。
這一日向來不與延喜宮來往的德妃也來了,“妹妹真是好興致,日上三竿了還在歇息呢。”底下的人都沒有攔得住她,畢竟是四妃之首的德妃,整個後宮除了太後就是這個德妃最大了,誰敢得罪得起?
話裏有話的意思她自然是明了,“姐姐真是好興致,大早上的就來了延喜宮,昨夜睡得太晚了,又不像姐姐這般要打理後宮的瑣事,自然是清閑的。”她故意將睡得晚幾個字說得重了些,便慵懶地起床讓底下的人幫忙梳洗打扮。這個德妃在後宮也算是張揚跋扈了,今天過來準沒好事。
“想來妹妹也是出身顯貴,雖說是生在塞外,但也該是懂點禮數的。”見蔓妃沒有半點行禮的意思,還要她去正廳候著,心裏難免惱怒了幾分。
自顧自地下床讓掬水取過要換的衣裳便向屏風走去,並沒有正眼抬頭看德妃,“宮裏麵跟姐姐奴顏婢膝的人多了去了,還需要蔓兒也這樣麼?”
一句話噎得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個蔓妃也再不是那個同住在永華殿的家人子了,當日贈送荷包的蔓妃跟今天延喜宮的蔓妃已經判若兩人了。德妃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整個後宮都知道德妃在後宮的作為,排除異己的事情在德妃身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隻要是皇上寵幸過的宮妃沒有順利懷上龍裔的,即便是懷上了也是莫名其妙地滑胎了。其中的緣由便不言而喻了。
待蔓妃梳妝出來也已經是茶過三巡了,依舊是紅色如火的衣著,她臉上的表情卻是一貫的清冷,“妹妹似乎很喜歡紅色,自第一次見著你到現在,隻有封妃那天穿過一次素色。”德妃緩緩抬起頭道,看著她的身形也不像是個有孕的女子。
“姐姐是在看妹妹像不像身懷六甲的樣子吧?”秦琅蔓兒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德妃憋在心裏的話,麵不改色地彷佛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若是有了,我延喜宮恐怕也要攤上幾條無辜受冤的人命了。”
看著蔓妃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事不關己的話,德妃心裏難免錯愕,很多宮妃都不敢開口說的,她卻說了,做了,居然還能再後宮活到現在,還能得到淩君的眷顧。“妹妹真是的說笑了,懷有龍裔是件大喜事,怎會攤上人命呢?”
美眸流轉在德妃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上,將她的錯愕盡收眼底,“姐姐向來不來我這個沒人煙的延喜宮,今天什麼風把姐姐吹到我這兒了?”
“妹妹這是什麼話,今日得空才想起自從封妃之後就沒再與妹妹聚過,也沒說過幾句體己話。”
修長的指尖拂過貴妃椅的邊沿,緩緩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嗬氣如蘭,“哦?這麼說姐姐是還記得當日四妃在寒舍結下情誼咯?”
德妃望著那雙突然淩厲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放下手中的茶盞,有那麼一瞬有那麼一絲味道,汾陽王所出的蔓妃才是這個後宮的主人,撩撥起了隱在身體深處的卑賤,“妹妹,今日造訪我有一事相求。”
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話果真是不假,她依舊用那種審視的眼神望著德妃,她也值得這樣讓眼前的女子不自在,戲謔的話配合她的神色卻有著一點的關注,“難得姐姐還記得延喜宮裏有我這個妹妹,倒是想知道主掌後宮的姐姐又何事能夠用得到我呢?”
德妃起身望著天上飛鳥,清麗的身形被恰到好處的衣著修飾得更加撩人心弦,精致的妝容卻還是掩飾不住她早已被洞悉的那一瞬間的自卑,“我要當這個後宮的皇後。”
“那跟妹妹這個蔓妃有什麼幹係呢?”秦琅蔓兒站起來任著青絲垂下來,有著一種不施粉黛卻無人能及的美,紗質的衣衫微微傾斜滑至香肩平添了幾分香豔嫵媚,“這個後宮我做不了皇後,也不想要這個位置壓住我現在的生活。”皇後這兩個字,壓在她蔓妃身上的確會是個負擔,也會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德妃回眸望著她眼前的女子,卻隻能從蔓妃的瞳孔裏看到一層看不到底的霧氣,這樣的一個女子,讓人看不透,說的話,更是讓人不知是該信還是不信,“幫我,即便是不幫我,也別插手。”
“德妃娘娘覺得蔓妃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麼?”何況我要是想插手,你還能這麼體麵地站在延喜宮麼?下半句話,她隱在了心裏,眼神在德妃身上停頓了片刻,透著嘲諷的同情。纖手將衣衫從香肩拉起,走到德妃的身邊,“有些事情做得太過了,運勢也就過了。”
從延喜宮出來的路上,恰巧遇上了正在禦花園賞花的蘭妃,似乎這個後宮的爭鬥同樣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芷兒怎麼那麼好的興致來禦花園呢?”石桌上糕點一如既往的精致,不過萱芷身邊多了個拿著一盅補品的嬤嬤,這嬤嬤的樣子看似十分的得意。
“姐姐真是說笑了,房姐姐近日裏忙著看經書都懶得理芷兒了,籽矜姐姐又是宮裏的忙人,妹妹就隻能一個人坐在這兒看看花看看草消磨時辰了。”萱芷站起來拉著德妃坐下,示意身邊的宮女替德妃布茶。“房姐姐還叫芷兒待在永壽宮少出來走動,可是要把妹妹憋壞了。”
見著萱芷她才想起來身邊的宮女碧影說過的一句話,永壽宮的奴才都很久沒去禦膳房傳過膳食了。一個想法驚得她盯著那盅補品看了很久。“妹妹別是身懷龍裔了吧?”她說出了心中的猜測,與此同時的心已經下沉到了穀底。
“被姐姐言中了,皇上叫芷兒別告訴任何人,怕危及到龍裔和我,但是姐姐你不是外人。”說著萱芷的臉上盈滿了幸福的味道,全然沒有發現德妃臉上被掩飾過去的複雜。手裏的帕子不失時宜地掉落在了地上,落出了寫滿字跡的絹麵。
德妃的視線從萱芷身邊的丫鬟撿起絲絹轉到萱芷的身上,“妹妹何故這麼在意這塊絲帕呢?”
萱芷小心收好被卷起來的絲絹,抬頭對著德妃笑道:“姐姐,這個宮裏芷兒就隻能相信你跟房姐姐了……”
暮色漸漸掩進了這後宮內院,荷花池邊的涼亭依舊是留著冬天的痕跡,枯黃敗落的蕭條襯著著涼亭的單薄,萱芷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單純,身上的雪狐披肩隨著風撫過妝容精致的臉上,“記得辦得妥帖些,別讓人看出了岔子。”
“娘娘吩咐的事,奴才是良公親手栽培的心腹,一定辱沒不了的。”隱沒在假山後麵的黑影回答道。
“另外,延喜宮那邊你讓人盯緊些。”這個不是障礙的障礙,或許在未來的某天也即將成為一塊擋路的石頭,她的眸底閃過了一絲殺意,“必要的時候,可以那麼做。”
“是。”
………………
永福宮的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伏在案上的德妃依舊沒有半點困倦,纖細的手指握著手中的筆在紙上寫下白天所見的那幾行字眼,不對,或許不該稱之為字眼,該是一道未蓋國璽的聖旨。字字句句刻進了她的眼裏,像一根芒刺紮在肉裏再難拔出來。當筆尖在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淚滴滴跟著落了下來。“怕一切都是真的枉然了,也錯過了。”提起筆的一刻,望著最後醜陋的那一筆,淚眸裏閃過的是一絲決絕。
“娘娘該歇息了,碧影替娘娘鋪好床了。”接過德妃手中的那支筆尖開叉的筆,眼睛瞄到了那幾行墨跡未幹的字眼,心裏便有了些主意,“這個後宮裏怕是沒有人能夠讀懂娘娘的用心了。”
“這個後宮的天色,似乎暗得比我們府上要早很多。”心隨著這抹暮色漸漸感覺到了涼意,德妃的手拿起案上的紙靠近了燭火,“碧影,這個後宮讓我覺得冷了,蓋著被子都散不了那股子的寒氣。”
從碧影被買進了越王府邸的那一天,當她站在一排丫鬟中間等著越王家的千金挑選貼身侍婢,她第一眼看到了越王的三小姐,站在七房小姐最末位的三小姐,便確信了自己這輩子會跟著這個女子,直到自己不能再為了她做任何事為止。也是必然,三小姐林籽矜果真挑了她,傳言王府中最美的三小姐卻挑上了她這麼個不起眼到沒人能夠注意到丫頭。
有些人生來就需要去背負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三小姐是王府的意外,或許該是個不該存在的意外,如若不是長了這付天姿國色的樣貌,入宮為妃恐怕是怎麼都輪不到三小姐林籽矜身上的吧?“娘娘,天色暗了碧影會為娘娘掌燈,天氣寒了碧影會為娘娘驅寒。”碧影放下手中那支開叉的筆,望著筆須中黑色的墨水不緊不慢地說道,隻要三小姐好,碧影就安心了。
除了生她的娘親水凝香之外,碧影是真的拿心在為她著想,看慣了王府爭鬥的林籽矜,心裏的真實此生隻給過三個人,娘親,他,還有碧影。心裏泛濫的苦澀卻再也沒有眼淚能夠真的發泄,一切的一切就這麼得繼續著,想停下來,想說不要,卻是那麼的難。“一切若果都回到原點,他是不是還會記得那個小女孩?”德妃的眼眸裏有著不甘的眼淚,也有作罷的心情,“或許都不會了,粉黛三千,有誰還會記得過去的那段邂逅,何況那時年幼。”
天色清朗的早晨,賢妃在開放式的書房用手中的畫筆勾勒著一幅未完成的畫,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正從玄關處走向她,那一刻似乎整個世界就隻剩下她和她手中的筆和宣紙,那份專注感染著一步步走近她的人。眸色中的欣賞溢於言表,青色的羅裙掃過了拐角處的盆景發出的聲響讓賢妃抬起了頭。
“孝仁宮已經很久沒人光顧了,難得你還記得我。”賢妃放下手中畫筆接過宮婢奉上的錦帕擦幹淨手上的幾許顏料,便引秦琅蔓兒走向了內室。
孝仁宮的擺設似乎帶著點畫中境的味道,每一件擺設都透露著主人的情調,拿走一件或多擺上一件都會讓人覺得破了這屋子的格局,“墨冉不愧是個博覽群書的女子,能把屋子擺布到這個地步,絕非易事。”秦琅蔓兒很直白地說出心中所想,“若是你有意爭奪這個後宮主位,怕是那三千絕色能跟你鬥上一回的,就沒剩下幾個了。”這後宮不缺天姿國色的女人,有點韜略的女子,卻真的是為數不多的。說女人天姿國色,傾國傾城的多了,很少有人讚一個女子天資佼佼,慧智卓越的。
“你就算其中一個,若是你有心一爭的話。”回眸望向身邊的秦琅蔓兒,唇角勾勒出絕美的弧度,讓人看著有些許恍惚。回眸一下百媚生,恐怕也不及她三分吧?眼前秦琅蔓兒絕非是個簡單的女子,她從來沒有看清過她眸色朦朧之後的光彩,卻依舊篤定地相信,這個女子是這個後宮中自己唯一能夠靠攏的方向。
“蘭妃身懷六甲之事,是真是假?”依舊是直截了當的言語,不容人拒絕,透著天生的威儀,從她如此直白不加掩飾的問話,就看得出來她已經知道個中一二了。
“皇上告訴你的?”賢妃的眸底閃著幾分憐惜,或許說起心中在意的人的時候,她的眼神才會有這樣的光彩吧?“幫我一起保護好芷兒好麼?這個後宮,也隻有你才能真的保全好她。”
秦琅蔓兒的發絲被若有似無的風吹動了,望著身旁的女子巧笑嫣然,並沒有答話。這樣的一個女子,竟然也有牽掛,這個蘭妃可真不是一般人。在後宮依然能夠活得如此天真浪漫,卻從來沒有人想過,這樣的天真浪漫是不是華麗背後的血爪?時間久了,原來自己也開始多疑,開始算計了。天真,多久以前的秦琅蔓兒自己也曾有過,那段望著月光的時光留下的天真,似乎就真的已經過去了。
“這個後宮,涼得讓我想起了塞外的月色。那個時候覺得冷了,還有人給我點起一籠篝火。”秦琅蔓兒說了前半句,就停了口,紗質的衣裳穿著身上,這個時節還真的有些許不一樣的味道,若隱若現的肌膚在用貂皮做的領子顯得更加的靈動。
賢妃亦是聽懂了話中的話,明眸善睞如她,“能有多少人能夠像你我這樣一起用同一個視線去看同一片天呢?”蘭花指微微指了指窗格外的天色,這一刻,她的心定了。
“能說真話的,恐怕就唯獨墨冉與蔓兒了。”秦琅蔓兒伸手撫開臉上的青絲,眼波流轉間望見了從宮門口路過的淩君,“你就不曾想過伴君左右麼?”
鳳目的視線正好轉移到淩君轉身的那一個瞬間,此生彼生又有什麼樣的區別,若是要追逐才能夠被看到,那她房墨冉亦是無需那半點虛榮的。“隻能說,我跟這個會世人稱作君王的男人沒有半點做夫妻的緣分。”蓮步緩緩走至秦琅蔓兒的身旁,替她攏了攏胸前的領子,“蔓妃果真是人間傾城,生在這深宮內院裏頭,也是應該的。”
人間最美的東西都該被收納在這座皇宮裏麵,而世間最美的女子就該為君王所有,就該放在這個深宮裏麵過著錦衣玉食的奢華。秦琅蔓兒不是一般的女人,這樣一句表象的理解怎麼能夠讓她認可呢?何況說這話的女人,是天下女人中鳳毛麟角的一位。“你的話,我記著。我的話,也請墨冉記著。”似是而非的話在兩個人對視的眼眸間流轉。
秦琅蔓兒叫她一聲墨冉,便是認可了她,信了她。那樣的一句叮囑,若是秦琅蔓兒無心,便也不會開口提醒。那樣的一個女人,是怎樣的深不可測,卻選擇信了她,這以後的日子是繼續的波瀾不驚,還是會掀起驚濤駭浪。於她房墨冉而言,已經無所謂了。這個深宮大院是怎樣的一種妖嬈,其實並不重要,她要的,僅僅是後宮中的一隅寧靜。愛情,這一世她都不曾遇過,也無心再相遇。
從孝仁宮裏出來,秦琅蔓兒在水榭遇到了在此恭候多時的淩君,臉上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慌張,“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原本是打算進孝仁宮見見賢妃的,沒想到就撞見了秦琅蔓兒跟賢妃站在一起,便收拾了腳步轉到了水榭這條她回宮的必經之路等她。
伸手攏了攏衣領掩飾著心裏一時的慌亂,輕輕走到淩君的身旁,“走吧,蔓兒帶皇上去延喜宮。”她知道,隻有在延喜宮,他和她才不用以這麼曖昧的姿態站在一起,這樣的曖昧,不是她想要的安排。
淩君感覺得到蔓妃挽著他的手有點不自在,這樣尋常夫妻該有的姿態似乎對於蔓妃而言的確是有點曖昧,便將手臂從她的手中順勢環住了她的肩膀,“今天穿成這樣不覺得冷麼?”這個季節蔓妃的這身裝束更顯得她在這個後宮的特別,領口處精心雕琢的裝飾襯出了她原本就玲瓏有致的身形。這樣的姿態,在他的眼中似乎有那麼一刻的尋常,似乎他們兩個人本來就該用這種姿態站在一起。
“皇上不怕傳到別的宮妃耳中麼?”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靠在他的肩頭輕輕反問了一句。這個後宮裏麵,他精心維護的女人隻有蘭妃一個,否則怎麼會有了那麼珍惜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她臉上的笑帶著點溫暖,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半點閃爍,心卻在那麼一刻耳語間停頓了,她的心沉淪在那麼一刻。
攬在蔓妃的手能夠感受得到隔著衣衫的溫度,蔓妃的心不是涼的,但對這個後宮的心卻是破不了的,即使在麵對他那一夜的吻,依舊是那麼從容。“愛妃,隨朕走吧。”在人前,他依舊是那個寵她極深的皇帝,秦琅蔓兒依舊是那個那個寵冠後宮的蔓妃。
身後的宮婢和太監看到皇上對蔓妃的姿態,不由得開始揣測後宮的主位該是落到了誰的頭上了,以汾陽王權傾朝野的權勢跟蔓妃現在寵冠後宮的姿態,所有的疑問都不言而喻了。延喜宮的下人看著主子守得雲開見月明,心裏難免一陣歡喜,這個主子的德行足夠做一朝的國母,待人不算和善,卻不來都不會虧待身邊的人。
走到延喜宮宮門外,秦琅蔓兒回身福了福身子,“皇上,夜色不早了,該去永壽宮了。”每次說了去延喜宮,隻不過是一個幌子,這一次又怎麼會例外?跟後宮爭寵的女人不同的是,她是把他推出去。
“傳旨下去,今夜朕留宿延喜宮,明日不早朝。”說罷便抱起一臉錯愕的蔓妃走進了內閣,手心傳來的溫度是她肩頸裸露的溫度,看著她錯愕的眼神,心裏莫名的帶著幾許興奮。
秦琅蔓兒任他抱著,在世人麵前,她似乎就該以這樣隆寵的姿態出現。伸手環著他的脖子,在人看似嬌媚的舉動背後,眼神卻有著幾許驚慌失措。這一刻,她是該盼早點到內閣,還是永遠都不要到內閣?
當他將她第二次放在這張床上的時候,第一次仔細地看這他的蔓妃,路過孝仁宮的時候看著她跟賢妃站在一起的姿態,遠遠的有了那麼一絲心動,水眸流轉間的靈動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情愫。這一段時間的相伴,日久生情這四個字一點都不假,一再地克製著那樣的一份悸動,卻在孝仁宮看到她若有所思一笑的片刻,心再也無法按捺了。“做朕的蔓妃,一輩子陪著朕,好不好?”感受著她肩頸的溫暖,這一刻,他的心,不想讓他放開懷裏的女人。
“我始終是要走的,這個後宮再華麗,也不是我該眷戀的地方。”她的手環著他的腰,下巴靠著淩君的肩膀笑得迷離,這樣的繾綣的溫度,這一生她以為她隻會眷戀一個人的。
淩君緩緩抬頭看著懷裏的女子,那雙眼睛讓他放開了她,這個後宮終是有不屬於他的女子,終是有不為了他一心隻為得寵的女子。“蔓兒,朕的心是真的。”即便她是汾陽王的女兒,即便她對他不曾有半點眷戀的恩愛,他隻想留住她,讓她在這個後宮裏麵,成為他的。
一聲蔓兒喚醒了她,眸中的男子瞬間變得清晰無比,肩部紗衣順著他手的動作輕輕的滑落了,香肩如玉,美人傾城,秦琅蔓兒的眸色卻依舊淡漠。“你若是執意如此,秦琅蔓兒也隻能接受。”
恰似脅迫的言語,喝住了他手的動作,有那麼一刻臉上的表情是僵硬的。“為了朕留在這個後宮,替朕掌管著這個家,做那個陪朕到死的人,好不好?”
秦琅蔓兒靠在他的肩頭巧笑嫣然,“這個後宮不適合我,我也不適合這裏。若是有心,請放了我。”
一時的情動,就這樣子被她化解了。其實有過不舍,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眷戀,但是這樣的愛情,能夠持續多久,在另一個比她更加吸引他的女子出現,他對她的愛情也就結束了,她的愛情一旦給了卻是再難收回的。做了一朝的國母,卻在不久的以後失去了他的愛情,那樣又有什麼用?她的夫君不是她要的良人,僅僅一個帝王的身份,便已經宣告了那一份獨一無二的死亡。她想走,想走出宮門,望著月亮的方向等候,如果可以,她原做一塊望夫石,心如磐石地等候一個能夠隻於她一人舉案齊眉的男子,也不願在這個後宮裏守著這個不會長情的男人華麗地死去。
這一夜他還是留在了延喜宮,給她講了一段往事,關於鳳凰的往事。“你可知朕為何隻立了四妃,卻不立皇後,給四妃的嫁衣都沒有鳳凰?”淩君知道,這個女子太過聰慧,在拿到嫁衣的那一刻或許早就知道了端倪,卻還是願意這麼跟她說著。
“淩君的心裏,其實有一隻鳳凰,但是不在這個宮妃三千的後宮裏頭,或許淩君也不知道這個主位虛懸的安排,是不是能夠等來那隻鳳凰歸來。”說出真話,原來自己的心也會痛,方才還對秦琅蔓兒說要她掌管後宮,做一朝的國母,現在卻在跟她講那隻自己心裏的鳳凰。心難免失落,臉上卻依舊風平浪靜的美麗。
“她叫做繆煙,那一年我還沒有封王的時候遇到的女子。後來戰火蔓延到那個縣,我派人去尋她,就再也尋不到了。我給了她一道手諭,封繆煙做我的正妃,這一朝唯一的正妃。”彷佛回憶一下子被拉到了過去,他和繆煙的那一段有的曾經,那個像夢一樣的女子,發呆的樣子總是讓他覺得她睡著了,笑起來的時候能讓他忘記宮闈中殘酷爭鬥的記憶,讓他忘卻紮根在記憶深處的那些殘忍。“遇見你的時候,我從不曾打算跟你走到這一步,因為汾陽王,我才會從塞外把你接回朝,封你做我的妃子。”
明明知道這樣殘忍的事實,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秦琅蔓兒臉上的笑依舊莞爾,這麼短短幾日的相處,怎麼能夠敵得過那樣一段時光呢,正像她和某段跟月色有關的回憶在心裏蔓延的溫度,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散去了。“如果還能找到繆煙,你還會讓秦琅蔓兒做一朝的國母麼?”
一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發髻上的流蘇觸碰著她的耳際,眼底透的光彩一下子在淩君麵前變得清晰了,事實永遠是那麼殘忍,他暗暗自責,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說了。淩君的一句話,把她的心打醒了,汾陽王的女兒,這個與生俱來的身份,是他拿來牽製父親的。後來發生的,其實,並不在他意料當中。
“會。”他用指腹擦掉了被秦琅蔓兒隱忍卻始終是掉下來的眼淚,那雙眸子的清澈,是他第一次見到,從前似乎從不曾那麼真切的確定過,她的心能讓人懂過。
“因為蔓妃是汾陽王的女兒。”任憑他替她擦掉眼淚,注視著他現在眼睛裏的心疼,過了今天,他的心疼又給得了什麼人?是德妃,還是蘭妃,抑或後宮其他的妃嬪,更可能是那個叫做繆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