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妃子倚媚 顛倒眾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94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慵懶的身子還蜷縮在錦緞之下,夢境依舊是那麼唯美,沒有分離,她手中的畫筆勾勒著最美的畫境,那樣的琴聲她的手似乎再也彈不出那種快樂。拂過青絲的風喚醒了夢中人,現在酣睡正歡的時候越來越少了,一點小動靜便能把她從夢中帶回。睡眼迷離地望著早在簾子外等著伺候的宮人嬤嬤們,睡意便也全無了。今朝是什麼日子,她嫁做人妻的日子,人妻,抬頭笑笑,還真是可笑。
    貴妃髻,金步搖,丹蔻將手指點綴出了指間的嬌媚,掬水和伴月整理著今日的衣裝,整整一架的華服美衣映照了當朝後妃的華麗,“小姐,這是皇上給娘娘送來準備參加封妃大典禦用的衣裳。”伴月命宮人將衣裳移至蔓兒的麵前,飄逸的衣裳在移動指間更顯得優雅飄逸,其中有件紅色的衣衫更是華麗貴氣,做工選材絕非凡品可敵。“皇上送娘娘這件紅嫁衣,莫不是……”
    “伴月不得造次,這樣的衣裳,我們受不得。”說著便將送到手邊的紅嫁衣推開,她知道,這樣的顏色隻有一個女子等得到,但是上麵的有的僅僅隻是如火蔓延的牡丹,隨風搖曳彷佛牡丹都能夠落下來,散開一席又一席的香豔,即便是這樣的巧奪天工,她的眼睛還是看到了其中的缺憾。
    早該料到的結果,那樣的一隻火鳳,這件嫁衣缺了,天朝皇帝心中的那隻浴火的鳳凰,怕也不會是她。心裏莫名多了一份感同身受,寧缺毋濫的心都是一樣的,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拿那件月牙色的吧,伴月,有些不是我們的東西,是不該想的。”說著朝那牡丹上使了個眼色,伴月也馬上心領神會了,轉身就將衣裳放下,取過掬水手中的月牙白給她換上。
    少穿素衣的女兒家,換上了這件衣裳卻更平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配上今日這身新嫁娘的妝容,除了那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更彰顯了那幾分獨到的仙氣。“恭喜娘娘冊封帝妃,賀喜娘娘金冊有名。”一屋子的宮人皆跪下道賀,她的心卻不曾有過歡喜,葡萄美酒之下,又有幾個人能夠看透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讀得懂她心裏的那一段想念?
    一行人簇擁著秦琅蔓兒走向太廟,而她的眼睛裏,看到的僅僅是站在離皇上最近的那個老王爺,她的父親,汾陽王。一晃過去那麼多年,再相見,他的女兒從一個孩童已出落成待嫁的新嫁娘,不知道他的心裏是該為見著她而喜還是憂?她人生的第一次叩拜,怎可給這個太廟之中不相識的皇家先祖。眼見著列席在位即將冊封的妃子,貴人,婕妤,即將進太廟叩拜,步行的方向便偏向了汾陽王,蓮步緩緩間衣袂生香,舉手投足間散發的貴氣和威儀儼然與正妃如出一轍。
    原來這就是汾陽王的唯一的女兒,出落的姿容賽過房將家那位人稱才貌天下第一房墨冉,這個天下功名讓他占了,連天下最美的女兒也給了他,好一個汾陽王。群臣目光隨著這抹月牙色遊移,這一天,因為這個女子的身份,汾陽王又將多了一個國丈的名號,他的女兒也將成為後宮受盡恩寵的皇妃。再相見,兩眼之間的淚光強忍著,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出落得這般姿容,為父的怎能不高興呢?一晃十幾載,再相見,當然躲在自己懷中不肯離去的小蔓兒,如今長成姑娘家了,眉宇之間還依稀有著自己跟蔓娘的痕跡,那樣的姿態,那樣的眼神,這個世上沒有第二能像他女兒這麼絕塵的女子了。
    站在帝王麵前,沒有半點的謙卑,沒有半點的膽怯,彷佛,這世間,她與他是站在同一個位置在平視的。她不需要仰視,不需要羞澀,因為,這個世上他不是她眼中獨一無二的良人,即便是以後的人生,她隻屬於他,即便是得不到他的心,她依舊是她。在深宮終老,看著這個世間的紅顏漸漸為了他蒼老,她的心,或許這一世都不會為了這個身為帝王的男子動分毫。
    “蔓兒拜見父親。”那一襲月牙白散發著淺淺的微光漸漸低下去了,這一跪,本是平常的,但對於這一對父女,老天爺虧欠這樣的家常,實在是太久了。抬頭望著那張早已蒼老的臉,秦琅蔓兒早已淚眼婆娑。心裏的恨,心裏的怨,怎休戰得了?
    常年握著佩劍殺敵揮師向北的手出了扶過他的部下,跪他的百姓,這是第一次,扶起的是自家的女兒,他汾陽王獨一無二的女兒。手微微顫抖地扶起他的蔓兒,看著這張時隔十幾載的臉,不由得悲從中來,若是她不生得這樣的容貌,恐怕還是有機會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叫他一聲父親,多伴他幾年的吧?過個幾年,給她擇個佳婿,為父的親自送她出閣,這樣的念想,也隻能是一份不再可能的念想了。“蔓兒,嫁進了後宮可要好生為人才是,莫不可恃寵而驕多生事端。”這是他第一次給女兒叮嚀,這樣貌似尋常的庭訓,也隻有他和蔓兒兩個人明白個中含義。
    這一跪拜,更讓人看到了這位後妃的與眾不同,也更讓人看到了汾陽王的權傾朝野,也隻有汾陽王家的女兒膽敢先拜家父再拜皇家列祖。她的心是冷的,偌大的皇城,也隻有延喜宮才能夠久容她這朵飄萍吧?臉上的笑靨如花般燦爛得揚起,聲若天籟:“女兒謹遵父親的話,蔓兒不孝,從未伴在父親身邊盡過做女兒的半點孝義。”
    “去吧,別讓眾家人子久等了才是。”替自家女兒理了理雲鬢,手碰到金步搖發出的聲響,讓這員馳騁沙場的老將再也經不住老淚縱橫了。一切千錯萬錯都是他的罪過,何苦牽連他這個無辜的女兒?這江山何時能夠真的太平,這個殿上的君王何時才能夠覺悟出他的良苦用心。
    抽出係在身上的絲帕輕輕擬去汾陽王的淚水,“父親哭他做什麼,女兒今日出嫁的日子,父親該為女兒高興找到了個好人家才是。”父親眼中的疼楚她怎會不懂,卻依然要在人前做著千嬌百媚的帝妃,她的心又何嚐舍得?“女兒去了,父親可要好生保重。相見的時候總是會有的。”
    望著女兒再次拜別,汾陽王俯首:“恭送蔓妃娘娘。”堂下之臣皆跪地高呼,“恭送蔓妃娘娘,娘娘萬福!”這樣的排場震得她的腳步停頓了幾許,便又繼續往前走去,她知道這樣的榮耀背後是誰的手在推波助瀾,是誰在將秦家逼到位逼君王的位置。帝妃,多可笑的兩個字,活得自在得那個秦琅蔓兒,從今後就是蔓妃了。
    他的眼睛裏盈裹著那抹朝他走來的月牙白,世界一下之間安靜了,群臣喊著蔓妃,卻似喊著皇後的名號,彷佛今日的秦琅蔓兒是他期許已久的那隻火鳳凰,向他走來的是他一生的摯愛。四妃之中唯獨她穿著月牙色的錦緞,唯獨她穿著這抹盈盈的月牙色才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娥。那日見她第一眼,她穿著紅色的袍子倚在門柱上的時候,他的心有那麼一瞬間為她動了,彷佛這一個人曾在自己的夢境裏出現過,她就是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那一襲月牙白刺痛著他的眼睛,他的心都亂了,若自己不是帝王,她不是那老東西的女兒,他會不會讓那幾分心動繼續下去?
    “愛妃隨朕進去吧。”手攙過她的手,執手向著祭壇走過去,世人看到的不是封妃大典,這一對璧人,世人眼前儼然這是一對璧人,美人江山。她的心有那麼一刻恍惚,他這一刻的溫柔是真的給他的,還是在為了世人締造出的一個海市蜃樓。她想知道,如果她隻是一個尋常家的女兒,他會不會真的為了她放下天下,隻要一個秦琅蔓兒。
    她笑了,倚在他的身旁笑靨傾城,彷佛那樣一刻的幸福是真的,她即將嫁做人婦,卻不是嫁做人妻,她的出閣,此生唯此一回,唯此一人。那一襲月牙色,她不會想到,在她百年之後,這個皇城的鳳凰都穿上了這一襲月牙嫁給了帝王。她不會想到,在她百年之後,還依然有人記得這一次的封妃大典,記得正宮娘娘蔓皇後。她不想到,在她百年之後,她的夫君留下的那樣一句話,會被後人傳誦千秋……
    蔓兒我一生的鳳凰,那一襲月牙白才配得上她的風骨。
    千嬌百媚的女子,玉樹臨風的帝王,站在太廟前拜先祖,娉婷絕美的女子又將開始了新一輪的後宮爭鬥,又將有血灑在後宮華麗的身影之下。金步搖,封金冊,眼下的四妃,成為了後宮的眾矢之的。秦琅蔓兒,後宮女子想除卻不敢除的女子,有個做汾陽王的父親權傾朝野,有個對她百般寵愛的君王,誰敢動她?
    籽矜的站在四妃之首的位置接下金冊後妃印,臉上揚著別樣的嫵媚。這個後宮,能跟她爭的不是蔓妃,也決不能是她……
    “眾妃嬪叩拜皇家先祖……”國師主持著皇家最聖潔的婚典,看到蔓妃的眼睛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該來的都是要來的,躲永遠是躲不過的。他知道,一切又將開始重演,一切又將開始新的輪回,懵懂的永遠是在皇家宗室之內的男女,爭鬥的,永遠是到最後最想舍棄的惡咒。
    那樣華麗的場麵,也隻有皇家娶妻納妾做得這麼風光,這麼理直氣壯,蔓兒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麵對堂下群臣百姓的時候,她的那一絲錯覺瞬間就清醒了。唇邊勾起的弧線有那麼一點點邪氣,踮起腳尖在他的左臉留下了一個香吻,停留間,“這就是你要的麼?我給你,伴你這一世的虛華。”
    汾陽王之女,好一個驚世駭俗,再一次,讓人驚覺,這個女子不僅僅是個傾城的女子而已,她的心,擁有著野性難馴的性格。誰會覺得這個吻有那麼半點的不自重呢?天下的女子,能做到這樣的,隻有秦琅蔓兒一個。他的心被那一個吻的挑釁驚醒了,這樣的一個女子如此聰慧,怎麼能讓他不提防呢?
    宮燈點亮的是女子的寂寞和祈禱,她在延喜宮飲酒,看著那樣的一輪未滿的圓月,享受著一個人的味道。纖細的手指盈握著琉璃杯,望著裏麵的葡萄酒輕輕晃動,有那麼一絲錯覺,這杯中的不是酒,是她心頭的血。這一晚,他招幸的是德妃,越王爺家的千金,當天挽起那個女子長發的一瞬間,她徹底明白了,這個男子,不過是在慰藉天下的眼睛。若是在從前,這樣的夜晚,她在做什麼,是跟著他策馬,還是在溪邊彈琴,看著他指點著遠處的天下?那樣的夜晚,篝火點點燃起,她的連被火烤紅的樣子,他說她穿紅色的衣裳一定很美。這一生,他要為她披上紅色的嫁衣帶她走遍天涯海角,防遍名山古刹。他說,有秦琅蔓兒的地方,便是他此生的天涯海角,伴她一天,便是他此生的地老天荒。人生隻若初見,她的心怎會像這杯中的酒一般,晃得連心都疼了。
    “淩君,我敬你,你看,這江山美人都是你的,多好……”一壇苦酒就這樣一飲而盡,臉上漸漸掛起了兩行清淚,“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多好……”
    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多好……
    這樣的一句言語,透著這樣的一襲涼風,能夠吹多遠呢?
    一夜的翻雲覆雨,身邊的這個女子是那麼的陌生,卻也成了自己的後妃,成了第一個成為他女人的後妃,一切都是他有意的,後宮,就應該有所爭鬥,就應該讓那老家夥心痛,這就是他要的代價,他要的債。“愛妃想要什麼?”他摟著籽矜的肩膀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臣妾讓皇上叫自己籽矜。”將頭靠在他的懷裏,聽著勻稱的心跳,她知道這一生隻有抓住他,她才能夠在這個後宮活下去,風風光光地活下去。“像尋常百姓那樣子。”
    一句話落進了他的心裏,像一粒沙揉進了眼睛惹出一陣疼痛。尋常百姓家,有多少女子奢求著進著宮門成為他的後妃,從此一生不同。真是有意思,這個出身官侯之家的女子,居然說出尋常百姓家這五個字。“做朕的妃子不好麼?”
    女兒家的一抹嬌羞他一覽無疑,望著生命中這個唯一的男子,她的心為了這一刻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等待了多久。“因為皇家的媳婦不止一個啊,籽矜多想守著一個出身平常的男子過完這輩子。”
    一字一句就這樣刻進了他的心裏,卻總也留著些許缺憾……
    接下來的日子,萱芷的永壽宮成了他流連忘返的地方,這樣的一個女子,無憂無慮的無邪,望著他眼睛時的清澈打動了他心底掩得最嚴實的心門,牽著她的手走在禦花園的時候,彷佛這個天下唯她才會天真的把他當成一個尋常的男子來愛,沒有目的,沒有多的企圖。“皇上,你說芷兒養一隻貓好,還是養一條狗比較好呢?”又是一個天真的想法,他卻格外的珍惜,不知道過多久,這樣的天真就會被某些東西帶走,抹得一幹二淨。
    “有朕這樣日日陪著你還不夠麼?”看著蘭妃的眼神開始有著些許的沒落,心難免有點撕扯,“這個皇宮讓你不開心了麼?”
    萱芷歎了口氣道,“這樣的相伴,皇上會厭倦的。寂寞了,至少我還有個貓貓狗狗在身邊飼弄。”倚靠在他的身邊不再說話了,閉上眼睛享受著這樣的安靜。
    這個女子進宮到現在,從他遇見她到現在,唯一一次的不快樂跟名無關,跟地位無關,僅僅是想跟他這麼相守,卻又怕他就此厭倦。“如果朕的天下亡了,芷兒還會跟朕在一起麼?”
    “芷兒要的是淩君,不是淩君的天下和地位。”一語中的,她的手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呢喃,“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捍衛你,不許你有半點的不妥。”
    “你覺得你有那麼大的本事麼?”
    “芷兒沒有,但是芷兒會用生命去保護自己最珍惜的人。”
    “值得麼?”
    “因為是自己愛的,芷兒見不得他過得有一點不好。”
    他的手撫摸著這張認真望著自己的臉,替她攏了攏垂下來的長發,“替朕養個孩子吧,朕想要個屬於淩君跟芷兒的孩子。”
    “芷兒不敢要……”萱芷臉上的惆悵,眼睛裏的憂鬱,她知道看著她的這個男人都看得到。
    睡醒了以後,看著空空的寢宮卻不覺得寂寞,看著宮人收拾著原本就幹淨的房子,笑了,“別收拾了,天天如此不覺得悶得慌麼?”
    語調一如既往的慵懶,卻驚得四下的奴才皆跪地不起,“娘娘息怒,奴才錯了,奴才錯了,求娘娘饒命…”
    這個皇宮,怎麼會讓人噤若寒蟬呢?她本無惡意卻教這幫奴才跪地求饒,“我很嚇人麼?”
    看著一屋子的奴才不敢答話,便起身攏了攏身上的紅色睡袍包裹著自己,“在延喜宮裏沒有奴才錯了,沒有奴婢錯了,也沒有妃子。”青絲如綢緞放下,不施粉黛卻有這樣的遺世獨立,“依舊叫我小姐吧。”唯有這聲小姐,才能告訴根本聽不到的那個人,她還是她,秦琅蔓兒還是秦琅蔓兒,屬於某一人的秦琅蔓兒。
    偌大的皇宮,她卻找不到她想要的那個家,抬頭笑了笑便叫掬水打發他們下去了,“請記住我家小姐的話,這裏沒有下人,也沒有皇妃。”
    “是,謹遵小姐的吩咐。”那麼多天的相處,延喜宮的太監宮女都知道這個主子的心性,雖然是汾陽王的女兒,卻待人親和,即便是下人惹惱了她,她也不會真的動怒責罰,僅僅是說,“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讓我責難才來這兒的。”後宮之中也隻有延喜宮宮裏的下人活得比別的宮裏的自在個幾分,就是因為這個主子跟人不一樣,沒把這屋子裏的人當過下人。真的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去寵幸那些表裏不一的女子,放任著這麼好的女子在離他最近的延喜宮卻不聞不問。
    “今天皇上打算翻蘭妃娘娘的牌子,還是逸貴人的牌子?”想起那日在賢妃娘娘那裏的情節,張公公便再也不敢提及賢妃這兩個字,深怕皇上又發作了。
    案上的奏折還未曾批閱完,卻又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賢妃吧。”他依舊頭也不抬得看著手中的奏章,想也沒想就說到了賢妃。
    “奴才遵旨,傳旨下去,皇上擺駕孝仁宮。”回身便讓身邊的下人安排下去了,想想也真是奇了怪了,蔓妃娘娘出身在王侯家,模樣又絕非凡品,皇上怎麼就不惦記著翻她的牌子呢?也不知道當初把小李子安插在延喜宮當差是不是辦了件錯事。
    夜色將近,淩君終於抬頭看了看天色,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喝了放在案上的已經微涼的茶,剛一入口便有股子清甜的味道在胸臆擴散開來。“這茶跟平日裏的不同,換了哪兒的新茶了?”
    “真是瞞不過皇上,這是蔓妃娘娘宮裏的茶,皇上自然是覺得味道陌生了。”張公公俯首道,心中想,問著這個茶了,怕是扶這姑娘上位就有望了,也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心。
    他的心裏自是清楚,這茶平白無故地給換了,沒有張公公的吩咐,借下麵的奴才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換了這茶。不過,說起這個蔓妃,似乎也沒在後宮掀起多大的波瀾,難道這個女人是他看錯了?“蔓妃?我還是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人這麼叫她,怎麼也不見她在後宮興風作浪呢?”
    “回稟皇上,聽伺候她的宮女太監講,這蔓妃……”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便垂首不敢有下文了。
    “她怎麼了?”放下茶盞問道,“你隻管說便是了。”
    “他們都說蔓妃娘娘跟別的娘娘不一樣,在延喜宮都不許人叫她蔓妃娘娘,隻準叫小姐。這延喜宮的教條也真的是奇怪,一概是尋常大戶人家的作風。”張公公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道,“皇上,該移駕去孝仁宮了。”
    “去延喜宮吧。”張公公說了那麼多,無非是希望他去延喜宮看看這個女人,想來他也真是聰明,懂得用一杯茶讓自己問下去。“也該看看被你丟在延喜宮的小李子了。”
    夜色正濃得時候,用完晚膳她便一個人倚靠在門柱上看有點清冷的月亮,,眸眼之間閃爍著一種眷戀,唇角也勾勒出了少許情動的弧線,她的心,每一天望著這個月亮的時候才是幸福的,想起那堆篝火,她的心便是暖的。
    這該是她第幾次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天上月亮了,為什麼他見到她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她依靠在門柱上看月亮,她不是該為了榮華富貴爭鬥麼?天下的女子都在為了後宮唯一的主位在使手段,而她卻隻是望月亮,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吭聲,偌大的後宮仿佛隻有她的延喜宮還從未被人提起過爭寵,跋扈的字眼。
    “蔓妃真是好興致,每次在夜裏看到你,你都是在望月亮。”屏退了四下,他走到他的身旁,隨著她一起看月亮。
    “我除了看月亮,還能看什麼?”她的眼神瞬間仿佛隔了好多層盔甲,看著在她身邊的男子,笑得妖嬈,“這個後宮本不是我要的地方,你肯放我走麼?”
    他走近,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裏,手裏傳來的卻是微寒的手感,這麼冷的天氣,她穿這麼少,不冷麼?微微皺了皺眉,便摟得更緊了些,“這月亮裏有什麼,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望著?”
    “月亮裏,有秦琅蔓兒的承諾,許給了一個不歸人的諾言。”這樣的懷抱,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相反,讓她覺得溫暖,感到想念。
    “許給誰的?”忽然很想知道這個不歸人是誰,是她的誰。
    從他的懷裏掙脫,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這個,似乎跟皇上沒有關係。”回身便回到暖閣裏,眉眼之間沒有半點的波動。
    溫香暖玉在懷,她的身子帶著點點的冰涼氣息透徹進了他的股掌之間,見她回身走進了暖閣便也尾隨進了延喜宮,“今夜朕在延喜宮過了。”揮手遣退了身後一幹奴才。
    “奴才領命。”張公公諾到,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這次,不知道汾陽王家的千金真不珍惜這個機會了。臨了,轉身望了望隨著皇上進去的小李子,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稍縱即逝,一切該來的始終會來的,他隻不過是讓這一切來得快了點。
    秦琅蔓兒沒想到他會跟著進來,想到內閣歇息的睡意濃厚,卻不得不跟他耗著時辰,底下的人換了茶盞一次又一次,她卻不見他有半點離去的意思。“該是入寢的時辰了,皇上該移駕回宮了。”這個逐客令該是明顯了吧,總不會有皇帝賴在別的地方不走的道理。
    淩君喝茶的手稍稍停了停,繼續喝著這杯讓他從孝仁宮生生被拽到延喜宮的茶,她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但她也自以為是了。“回宮?這不是朕的後宮麼?”他並未抬頭看她,也知道這樣的一句話,帶來的會是什麼。
    “不過,不是皇上該下榻的地方。”她是答應嫁他為妃,但是沒有答應萬千後妃一樣跟他同床共枕。“蔓兒要歇息了,皇上若是要繼續在暖閣消遣,那就請隨意。”話不能再明白了,你想待在這裏,我不反對,但是也不會陪你繼續耗下去。
    “你不愛我。”
    一句話將她挽開珠簾的手給喚了回來,朱唇微微含著幾分皎潔的嫵媚,“對,不愛你。”暖氣讓她的身子有了點溫度,也讓她的心對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皇帝有了點興趣,說話間便回身坐在他身邊,“你的鳳凰,或許不是這三千佳麗之中的任意一個,也不可能是我這個汾陽王的女兒。”
    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那麼直白,也沒料到她的笑竟然讓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我們其實不必做君跟妃,隻是做朋友。可以說說話,有個地方放下心結的地方。”她親手端下他手中的香茶,勾起了唇角,“我不會走,隻要你不為難我父親。”
    “我憑什麼要去相信你?”是啊,他憑什麼相信她,更何況她是那老家夥的女兒。但是此時此刻,他卻願意給機會。這個後宮,有多少女子想節節攀升做他的專寵,卻隻有蔓妃從未動過,也從未那麼跋扈,隻有對他一貫的清冷和距離。
    整整一個晚上,他在她的睡榻上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說著他的故事,讓她去了解他從未讓人見到過的淩君。她說了那樣的一段話,讓他的心重重地疼了,你給四妃的嫁衣都沒有鳳凰,一個都沒有。他的鳳凰先如今會在哪兒呢?看著她在他懷裏漸漸睡著,這樣一個慧黠的女子,他讓她留在這個後宮,是不是錯了?僅僅是為了留住老東西,他讓一個無辜的女子永遠失去了擁有幸福的機會,是不是真的錯了?他替她蓋上了被子,攬在在懷裏看著她熟睡如嬰的樣子,不禁勾起一股玩味的笑意。她怎麼能那麼容易相信他,居然敢在他的身邊那麼沒有戒備的睡著。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子,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天真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