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坐在錦榻上，右手支著下顎靠著窗欞，打開的縫隙透著絲寒冷的氣息。
    季明衍走進來的時候，看見地就是玄燁閉著眼在假寐的模樣。曾經圓潤的臉廓開始長開，細膩的肌膚帶著孩童的馨香，眼臉閉著，睡容安詳，給人的感覺一貫安靜靜謐。
    季明衍剛靠過去，玄燁毫無預兆的張開了眼睛，看著離臉孔隻差一分的手指，目光毫無窘迫地沿著手指掃過季明衍的笑臉，動作自然的避開，徑直下了錦榻。
    季明衍眼裏閃過一絲遺憾，但看到玄燁坐到棋盤一端又笑了起來。
    說起來，昨天竟然贏了呢。
    不自覺的笑意更濃，端的是說不出的燦爛。
    玄燁看得微微一怔，垂眸磨砂著細膩的黑子，說道：“你還不過來嗎？”
    “九黎是在邀請我？”走過來坐在對麵，探過身體壓到玄燁麵前，鼻息相聞，聲音低沉，隱隱透著曖昧。
    玄燁早已習慣這人總是輕佻的話語，對這種不符合父子間的對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伸出手將黑子落下。
    天元。
    季明衍似有所料，嘴角撇了撇，看不出是失望還是無所謂，端然坐正，表情認真了起來。
    每一次下棋，玄燁第一手總是天元，但每一局棋風都不同，或是穩健，或是銳利，或是溫文，但結果總是針鋒相對趕盡殺絕，用最小的損失贏得最大的勝利，絕不留情。
    昨天，季明衍眼神沉了下來，好像九黎並不專心。
    季明衍抬頭看著坐在對麵的小人兒，嘴唇微微抿著，側臉認真，眼裏因思考閃爍著分外明亮的光彩，幻成了一片墨色。
    明明是這麼小的孩子，卻又一點也不像個孩子，總是噙著剔透通明的笑意，如同浮雲一樣，漂浮遊離俯視著這個世界。就算偶爾被自己拉下凡塵，姿態也疏離淺淡的自成一界，教人看不清遠近。
    季明衍這般想著，隻聽得玄燁重重的落子之聲，才發現自己的白子已是被絞殺大半，陷入了窮頭陌路之境。
    大龍被絞死，腹背受敵，回天無力。
    已是輸了。
    季明衍歎了口氣，心裏有些漫不經心，這就是心不在焉的後果。
    也罷，輸了就是輸了。
    季明衍將白子放回盒中，看著對麵頗有些老神在在的小孩道：“這幾日天又涼了一些，明日我命人給你做幾套新衣。”
    玄燁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用了，我的衣服很多。”
    季明衍笑了，伸手將玄燁抱了起來，往床走去：“這不行，明日還是得做的。現在我們還是午睡吧！”
    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玄燁看著他笑意滿滿的眸子，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隻好心下一歎，在他懷裏呆了會沉沉睡去。
    反正，就算是最後一次縱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