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如龍潛淵 第4章 上元佳節,暗夜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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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男人所求,不過兩樣。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季明衍是男人個中的翹楚,他身為季氏族長,年少多金,俊雅風流,又善於迎合女孩子的歡心,為了美人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憐香惜玉若此,當得上是個良人,但他卻從不與一個女人在一起超過兩個月。兩月期間濃情蜜意,兩月過後恩斷情絕,痕跡不留。盡管如此,眾家閨閣小姐卻還是拜倒在他的溫柔多情中,前仆後繼沉溺不拔。
是以,世間對季明衍的風評愈是不堪,他的桃花運愈是極好的。他常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何況,天下這麼多的美人是等著我來愛。”
隻此一句,自戀程度可見一斑,常在歡場上走動的人甚至送了他一個雅號:桃花公子,不僅是因為季明衍繁多的桃花運,更是為了他掠人心神的桃花眼。
上元佳節,血色殘陽。
季明衍直到傍晚才起身,赤腳下了床鋪,撿起昨夜淩亂扔在地上的衣物披在身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回頭看著床上安靜睡著的少女,裸露的肩膀圓潤光潔,周身透著情欲過後的嬌媚。
不,已經是女人了。
季明衍漫想著整了整衣衫,不過,還是太無趣了,神情寥落了幾分。
拉開房門,外麵站著守了一夜的季平,臉色還是如霜如雪,沒有因一夜未眠顯出絲毫疲態。
“少爺,熱水在隔壁屋裏準備好了。”
季明衍潔癖極深,雖說喜歡女人,卻厭惡女子身上的脂粉氣,每次與女子完事後都得洗很長時間的澡。季平這麼說,隻是習慣罷了。
“嗯,”季明衍進入置好熱水的天字號上房,房門關上之際飄出淡淡的聲音:“把屋裏的那個女人處理了。”
連半個月都沒有撐過嗎?季平一愣,隨即恭敬答是,房門已經關上。
至於怎麼處理,這就不是我的事了。關於女人的思緒最後一次在季明衍腦海裏轉了一下,沒有任何流連的轉到今晚的上元花燈會上。
室內水汽升騰,銅鼎裏燃著的牡丹香精,淡煙雲霧蒸騰一室,季明衍一笑,指尖透明的水珠砰然跌落,劃出細小漣漪。
上元佳節,明月中空。
玄燁躲在漆黑的角落裏,靜靜屏息呆著,此處陰暗僻靜,月光都照射不到。一牆之外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喧鬧如潮。一靜一動,外麵的輕鬆熱鬧,陰影裏殺機蔓延,空氣裏傳來破空之聲,一道人影落到此處,輕輕的腳步落在地上沒有發出聲音,玄燁緩下呼吸,漆黑的眼睛盯著牆上投射的陰影,看他慢慢接近,手心裏沾滿了冷汗。
突然,一道打更的聲音傳來,人影不再前行,稍微停頓便如來時飛掠離開。玄燁緊繃的心弦稍微舒緩,馬上鑽出垃圾堆,拍了拍黑色錦緞上的灰,全身散發著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頭。
“誰?!”
打更的李老頭老眼一晃看到一道黑影跳進有儀居裏麵,月光明亮清朗,清楚地能夠看見黑影身上在閃閃發光。
那是,什麼?
冷風吹過,遠處人們歡聲笑語,此刻聽了竟覺遙遠,燦爛絢麗的煙花騰然升空,李老頭木木地看著驟見的豔麗,隻覺周身寒氣迫人,在又一聲煙花升空一時,突然驚醒,拔腿就跑,後來高燒三天,被官府當做天花患者遷出京城,口裏還嚷著見鬼了見鬼了。
上元佳節,夜色將盡。
今天上元佳節,軍營裏的兵士們都玩鬧的很晚,曹璽身為正白旗漢軍的軍校忙到近天亮剛剛得空,就突然被夫人派來的人叫到北長街來。
一進門就看見個性溫婉的妻子哭紅了雙眼,旁邊站著見過幾麵的小太監梁九功臉色慘淡。孫氏看見曹璽,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眼淚掉得更凶。曹璽心疼嬌妻,連忙上前安撫尋清緣由。
孫氏就將半月前還有今晚發生的事告訴了曹璽,看見夫君臉色鐵青,心裏止不住驚顫。
曹璽大手砰地一聲拍在桌上,桌麵上立刻裂開幾條縫,孫氏和梁九功顫顫驚驚的看著三品軍校大人,聽曹璽恨聲道:“你們怎麼如此糊塗?三阿哥皇子身份,金枝玉葉,皇上本是要三阿哥出宮避痘,不得隨意出入府門。你們不遵聖諭,私自帶三阿哥出府,已是犯了死罪,現在還把人給丟了。如此叫我說你們什麼是好?”
“我們也不知道怎地就答應了三阿哥的話,平日裏雖說寵著他順著他,但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會如此不分輕重。誰曉得,我們當時就是昏了頭,帶著三阿哥出了府。”孫氏跪在地上哭訴著,一雙杏眼紅腫如桃。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要拿這話去回皇上太後?弄不好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曹璽呼吸急促,他幼年本是皇太極府上的“包衣阿哈”,爬到如今地位不知吃了多少苦,現今,要功虧一簣了嗎?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孫氏和梁九功麵若死灰,孫氏淚眼朦朧地扯著曹璽的衣袖,梁九功跪在地上死命磕頭:“求曹大人就小人一命,小人將來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大人。”
曹璽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拿出與叛軍交戰的魄力,冷聲問道:“此事還有何人知?”
“這本是秘事,就我們兩人知曉。”
曹璽舒了口氣,氣息平靜下來,恢複了往日將士麵前的鎮定:“那三阿哥失蹤的地方你們都找了?”
“當時人多,一轉眼不見人後,我和梁九功把附近翻遍了,直到四更天人潮散去,都沒看到三阿哥。”孫氏想起當時發現三阿哥不再原地時驚慌到快要發瘋的感覺,身體還是發顫。
誰成想當時隻是去買三阿哥喜歡的糕點,回來就不見梁九功和三阿哥,擔心有過卻還是安慰自己有梁九功跟著自己不過瞎操心。後來等見到雙手提著花燈,身邊沒有玄燁的梁九功,這才徹底慌了神。
人潮如海,一個一歲多的孩子不過滄海一粟,哪裏還找得到那個漂亮可愛的孩子,掛著笑容,八分笑意兩分淘氣。
“既是如此,那你們就當今天沒這回事,三阿哥還乖乖地呆在院裏,連房門都沒出過半分。”曹璽聲音悠遠起來,表情高深莫測。
“這?”其餘兩人齊齊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曹璽:“這不是欺君之罪嗎?”
曹璽摸著嘴邊的兩撇八字胡,冷笑道:“你們現在就不是欺君之罪?”
兩人語塞,跪在地上各自琢磨。
“但每月宮裏還是會來宮人給三阿哥做些衣物,添減收拾,他們都是認識三阿哥,到時見不到三阿哥可怎麼辦?”梁九功打定主意就開始考慮計劃的可行性。
“那就讓他們見不到三阿哥就行了。”
“見不到?”
“是,一個與三阿哥相似的三阿哥,一個患著天花的三阿哥,眾人又有誰可以認出這到底是真是假?你要知道,城外可是有很多患著天花的棄兒。”
就算先前身份如何尊貴,地位如何低賤,一個滿臉痘瘡的臉,又有誰可以看出前後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聽出曹璽話中隱意,梁九功冷汗淋漓,對眼前這位看似忠厚老實,實際能麵不改色混淆皇室血統的軍校大人產生了深深地寒意。
孫氏似乎也被曹璽駭住,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曹璽的目光就像初次認識的陌生人一般。
“夫人不必擔心,此事我會處理好。當然,三阿哥我也會派人去找。找得到,當然好;找不到,那就隻能•;•;•;•;•;•;”曹璽溫柔笑著扶起跪在地上的孫氏,目光就像從前一樣眷念,孫氏卻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汲取到安心的力量。
這個人,我真的認識嗎?孫氏無力倒在曹璽的懷抱裏,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玄燁•;•;•;•;•;•;
順治十二年,上元佳節過後不久,一歲多的三阿哥愛新覺羅•;玄燁罹患天花,聖上特敕其在宮外北長街調養,直至病愈。
正月十六,旭日東升,霞光萬裏。
季明衍坐在馬車上淺眠,額頭虛倚著右手,金色的光芒透過窗欞,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帶些慵懶的水汽,狹長的眼睛半眯著,呆了片刻,張嘴打了個哈欠。
等到睡意過去,腿上有些重量的感覺愈加清晰,季明衍垂下視線,沒有準備地對上了一雙點漆如墨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璀璨。季明衍怔了怔,看著這個粉妝玉砌眼神明亮的小孩才記起昨夜天上掉下的禮物。
隻是那時並沒看見這麼美麗的眼睛。
小孩撐起身體從季明衍腿上離開退到角落,防備的姿態讓季明衍心裏不悅,麵上卻是彎了雙桃花眼,在晨曦柔和的光芒中露出勾魂奪魄的笑容,向這個禮物輕聲說道。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