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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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小姨
我上課還是不能對黑板聚精會神。課本頁數始終停留在那幾個頁碼範圍。我知道自己已經在一步步地落後與倒退。可我就是專心不了,入不了門。
上午最後一節課,天空劃出幾道閃電,須臾,大雨落下。
其他同學都已被各自的家長接走。而我在校門外的房簷下,獨自麵對著這一場冷漠的雨。我很期待會有那麼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滂沱大雨中。然後不管那個人是誰,隻要他衝我招招手,我都會大步地奔過去。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麼念頭,但是我很清楚,這個人不會出現。
直到狂雷漸行漸遠,我才關上了想象的門。此時,雨中有幾隻鳥(看不清是什麼鳥)疾馳閃過。我挽起褲腿,像那些鳥一樣朝姥姥家飛去。回到家我換了一套舊校服。外公坐在沙發上看著書,一聲不吭。姥姥在廚房拾掇著。小姨看見我要換褲子趕忙說“把褲子脫下來擰幹,放在爐子邊烤一會就可以了,你的那些褲子都還沒洗呢。”我瞥了她一眼,然後從床下的紙箱裏拿出了一條發著黴味的褲子。見我沒按照她所說的做冷著臉說“真是骨頭硬了,長大了,想飛了,管不了了。啊。”我沒理會她。換了褲子,然後趴在窗戶上看雨。
此刻,小姨從梳妝台前站起來,甩了一下頭發並瞅了我一眼說“也不知道你媽把你生下來幹什麼。生下來也不管也不問,我們每天還得伺候著你,怎麼,我們就該伺候你?”頃刻間,這些話幻化成一股強烈的刺骨的寒風,從我耳道內鑽入,在我的頭頂拚命地狂吹。心空中悲憤的雲形成巨大的黑雲團在翻滾騰湧,直到把心空壓得黑魆魆一片;直到逼得心空掉下冷雨,砸在心地上;直到把眼窗打得生疼,它才肯離開。
有一種人的命運就像這場不該而偏來的雨,有人喜歡,有人厭惡,有人保持中立,有的則恨不得它立刻消失。
在某個日落黃昏時分,我一人呆在野山頭苦想很久。想的答案很多。但問題卻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的爸媽在哪?他們是何模樣?為什麼不來找我?”
隨之,我放聲長問。
我問山頭上吹過的風,它沒理會我,揚長而去。
我問樹上棲息的鷂鷹,它無視於我,踱來踱去。
我問山邊那顆堅硬的石頭。它也良久沉默,隻發出幽深的冷漠之光。
此刻,越來越多的無助和無奈在身心內充盈著。
我的心開始下墜。內心那條隱匿的溪流開始洶湧、奔騰地狂流。最終它跌入那條怒浪不息的河流中。任其漂流、撞擊和衝刷。
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朝那塊冷冰冰的黑石上打去。頃刻間,我的手感到無比的劇烈的疼痛。我齧著牙,硬忍著這種愴痛。在明天到來之前,我要把它撕爛,嚼爛並咽下。
次日醒來,我第一次感到身心竟如此的疲憊。從前的精力和快樂好像一去永不複返。我沒有更多的詞來形容此時我內心複雜的情緒變化。
我不再主動和小姨進行語言上的交流。更談不上什麼溝通。外婆除了操持家裏的那些活計,也很少主動走進我的內心。我對外公長期的沉默寡言感到萬分的壓抑,我開始學著無視他的存在。
這一天放學又趕上下大雨。看著同年級的學生紛紛被各自的家長接走,我內心湧起一股羨慕的暖流。帶著這股暖流我再一次飛奔而去。回到家中,全身都已濕透,濕淋淋的雨水不停地滴落在水泥地上。
“還不趕緊換掉,傻愣著幹什麼”
我沉默著。
“到外邊去換,別弄髒我的地,看看,到處是泥,我剛拖的,想累死我呀,小黃世仁。”
我把衣服換好。趴在窗戶上看著隨流而下的雨滴。
小姨則繼續說“換下來的衣服自己洗昂,別指望我們像奴隸一樣白白伺候你。”
我看著一顆顆被天空摒棄的雨滴,熱淚奪眶而出。
外婆喊我吃飯,我趕緊低頭用袖子揩擦了眼角的淚。小姨邊向外邊走邊說著“連吃飯都得叫,就差給你端到嘴前,一口一口喂你了。”
我走進廚房,一口氣喝下好幾碗帶著涼氣的稀飯。姥姥勸我別喝那麼快,對胃不好。可她並不知道這一舉動是針對小姨的。小姨如果不說話則罷,隻要他一開口,我就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裏灌。我們的視線在某個時刻相遇了幾秒。她好像明白了我來的這一套是無聲的反抗,是此處無聲勝有聲。領悟之後,她立刻沉著臉說“喝死你算吧!反正也是多餘的。”。我氣極而泣。把喝到喉嚨處的稀飯全部噴了出來,沒錯,吐了小姨一臉。
我把這件事講給了張棟聽,他哈哈狂笑一陣後,用善意的表情安慰著我,嘉嘉,你爸媽可能是有什麼原因?要不他們也是逼不得已。。。。。“別說了!”我麵容立刻緊繃,我不打算把內心真正的想法告訴他,要不讓一個同齡人來可憐同情我,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我把話題一轉,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你知道我們班那個胖子嗎?”他連連點頭“知道,就長得像豬玀那個,他叫什麼來著。”“王亮”我回到,張棟想問什麼但又欲言又止。我看了看他,接著說“其實王亮很仗義,他為了我可以把學習放棄。我們現在是同一起跑線上的人,我說一他不敢說二。我往東他絕不去西。”這很好啊!有個小弟多好!屁股後麵跟著你,你說什麼他做什麼,多氣派!電影裏的老大不都這樣嗎?張棟投來羨慕的眼光。不一會兒,他神情突然不安起來。好像記起了什麼,他說:“對了,嘉嘉,有個高年級的小子上星期在小賣部把我給截住,先向我勒錢。然後頓打了我一頓,長什麼樣,我插言道,他想了半天沒吱聲,我又問“打聽到叫什麼了嗎?”他又搖搖頭,我握緊了拳頭(上次和石頭硬碰,還未恢複好)。還伴有些疼痛感,呈一副仗義凜然的樣子。
“兄弟”再碰到他,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兄弟”我們以後不能隨便讓人欺負。
“嗯”
“不管誰,欺負到我們頭上就不行。”
“那是”
“兄弟,要想不被欺,我們就得有勢力,心狠。”
“這我知道!”
“有個辦法,你願不願意試試?”
“當然願意!什麼辦法?”
“野山頭三結義。”
“你看怎麼樣!”
我把隊小姨的憎恨拋掉了腦後。我即沒又對那件“一吐為快”的事而感到愧疚,反而心裏暗自竊喜,心想:“如果再有這樣的機會,我還會吐個痛快。”
如果一件事讓你的心靈受到愴痛。那麼就用做另一件事來撫平。
周一剛進學校,我就把“野山頭結義”的事告訴了胖子王亮,胖子拍著肉墩墩的胸脯說:“大哥,你說怎麼結,咱們就怎麼結。”前一排一個男生突然轉過腦袋對著我倆賊兮兮地說:“你倆結婚呀!”我和胖子對視了一下,一起拿書本向他的腦袋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