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書房，這是寢殿，這是琴室，這是用膳的房間。”司焱回頭，帶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笑意，看著牽在身邊的小人兒，“累了嗎？”他沒有想過自己也隻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孩子罷了。
    白莫顏卻搖了搖頭，對司焱嗬嗬的笑了起來，“焱哥哥，你這個樣子，好像是一直照顧我的奶娘呀。老是問我累不累，渴不渴的。”白莫顏頗有精神的回答道，一點也不像剛剛拜別了娘親，要一個人在這宮中生活的樣子，這時候，他還沒有接觸到任何所謂的黑暗，心中依舊純潔的像白紙一般。
    “好呀，莫兒，居然敢笑我。”司焱畢竟年小，再加上這裏已經是自己的地方，更何況，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小表弟，自然容不得他把他當成是他的奶娘，一時間，紅了臉，往白莫顏的腰間襲去。
    兩人頓時鬧做一團，白莫顏比司焱小了三歲，這時候的差距就顯現了出來，他隻得忍著笑，一邊求饒道：“好哥哥，饒了我吧。”咯咯的笑聲從那殷紅的小嘴中傳來，一旁的宮人看到白莫顏的笑容，都不竟低聲笑了起來，這個孩子，似乎能將他的快樂傳遞給別人。
    不知道為什麼，司焱因為別人看到了白莫顏的笑而暗惱，他潛意識的認為，莫顏是他的，不管是這動人的笑容，還是這撩人的笑聲，都是他的。
    他突然放手，咳了一聲，變回了那個一本正經的皇子，就像是平時一樣，嚴肅、冷靜、不近人情。眾人都安靜下來。
    白莫顏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自己真的將司焱惹生氣了，擔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乖乖的站在一邊，“明日一起去跟我到學堂裏聽課吧。”司焱當然的留下一句話，轉身準備離開。
    “焱哥哥到哪裏去？”看到他要離開，白莫顏出聲問道。他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更何況焱哥哥還在生他的氣。
    司焱聽到白莫顏委屈的小聲問，陡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雖然父皇將白莫顏選定了做他的侍讀，但是他畢竟是皇姑母的長子，自然不能太怠慢了他。
    他轉過身，道：“我就在書房溫書，一會兒餓了，就讓人傳膳吧。”他看了看天色，估計著一會兒白莫顏該餓了，雖然他小小年紀就長得這般與眾不同，但是此時司焱隻是當他是自己的一個長得比較好看的侍讀，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哦。”白莫顏低低的回答了一聲，不明白為什麼司焱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這麼疏離，他不喜歡這樣的司焱，但是他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和機會告訴他。
    司焱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當然明白父皇這樣做的用意，隻是他需要的是一個能成為他的走膀右臂，幫他贏得這天下的白莫顏，而不是僅僅因著他是白家的長子，長公主唯一的孩子，就對他特殊待遇。
    他躺在偌大的床榻上，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不能因為白莫顏而毀了自己多年來的隱藏和修養，但是他卻怎麼也止不住的想要再去看看那個小人兒，不知道他在這長樂宮中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他，或者是這裏的膳食合不合他的口味。
    他猛然坐起身，煩惱的繞了繞一頭尚短的發絲，低歎一聲，他告訴自己，這反常的舉動是因為皇姑母告誡過他，要好好照顧白莫顏，所以他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想到今天下午那個人兒帶著委屈的神情，他掀開床帳，卻發現，白莫顏抱著小小的玉枕，站在他的麵前。
    他帶著驚訝看著白莫顏，那如同黑玉般的眸子帶著點點光亮，印在他的心中，嬌嫩的臉上帶著絲絲委屈和擔憂的表情，直直的看著他。
    他這才驚覺白莫顏隻著了一身褻衣褻褲，赤著雙腳，在這深冬的天氣裏，站在長樂宮這冰冷的寢殿中。
    他忙把莫顏抱上床，伸手摸了摸那通紅的小巧雙腳，果然已經凍得冰冷，連他都覺得冷，更何況是這麼小的人了，發現他冷的牙齒都在打顫，雖然這長樂宮中點著地龍和火盆，但是穿著這麼少走這麼多的路，也夠冷的。
    司焱忙將床榻上的錦被全部裹在白莫顏身上，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咬了咬牙，準備喊人來傳禦醫，卻被白莫顏同樣冰冷的小手捂住了嘴。
    “別傳禦醫了，焱哥哥，不然你會有麻煩的。”他冷靜的說道，雖然他隻有五歲年紀，卻在這一下午就能將宮中的情形看個大概，他自然知道司焱在這宮中的尷尬地位。
    司焱心中一震，低頭，看見那雙清亮的眸子看著自己，他頓時覺得無所遁形，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地位的，但是這事實讓別人看在眼裏，卻讓他覺得不堪。
    一時間，惱羞成怒道：“不然你就這樣跑來幹什麼？”知道了他的處境，所以想用這樣的方法反悔，而重新選擇別的什麼人嗎？司焱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台上的戲子被玩弄了一般。
    看到司焱又要生氣，白莫顏連忙拉住司焱的衣袖道：“焱哥哥，不要生氣了，我隻是想和你道歉，沒有想那麼多。”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這個比他僅僅大三歲的男孩生氣，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就為他心痛，因為他看向娘親的眼光是那麼的羨慕和向往。
    他怎麼還忍心為這個男孩帶來任何不安和責備。
    司焱一時間愣在原處，一上一下的心情起伏太大，讓他幾乎不能反映過來，懷中的這個人兒，居然隻是想要關心他有沒有生氣，而在這麼冷的天氣裏，隻身跑了過來，這世上，還有誰會這麼在意他。
    “焱哥哥，你還生氣嗎？”白莫顏小聲問，他看到司焱頓時明亮了一下的眼神，然後他一直一直低著頭，看不到他絲毫的表情。這讓白莫顏感到焦急。
    突然司焱撲到他身上，將他緊緊地擁在懷裏，他小小的身子，短短的胳膊，根本就不能將白莫顏整個抱在懷中，但他卻還是努力的想要將這個人勒進自己的骨血中。
    那是他從未感受到的關心，從這個比他還要小三歲的孩子身上傳來。
    “焱哥哥，你還生氣嗎？”沒有得到司焱的回答，白莫顏有傻傻的問了一遍，年歲尚小的他，隻知道對別人好，看不得別人的難過。
    “不要說話了。”司焱悶悶的聲音從白莫顏的頸間傳來，接觸到白莫顏微涼的體溫，他心中一驚，想到這樣下去莫顏明日一定會發燒的。
    他低著頭，解開莫顏身上捂了半晌還有沒捂熱的衣衫，又解開他自己的，他將白莫顏冰冷的身體抱在懷中，整個過程，沒有抬起頭，看莫顏一眼，他怕自己在他麵前忍不住的大哭起來。那堅冰一眼的心，就因為莫顏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而破裂，不知這到底是好是壞。
    “這樣，會不會暖和一些。”司焱將白莫顏緊緊地抱在懷中，溫熱的肌膚接觸到冰涼的體溫，起了一層敏感的小疙瘩，但司焱卻將他抱得更緊。
    他不想，也害怕失去這個人。
    “嗯。焱哥哥抱著最暖和了，”白莫顏微笑著，看著司焱變紅的臉，小小的身體完全睡在司焱的懷中，“以後莫顏都和焱哥哥睡在一起，好不好？”他期待的問著司焱，不想一個人睡在這偌大的寢殿。
    聽到白莫顏的軟語，司焱想也沒有想，就回答道：“好，以後一直在一起。”
    這最初的誓言，扭曲了一切，變成了最深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