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一輪彎彎的月兒高高地懸掛在天空，星星比賽似的閃爍著。南風徐徐吹來，格外的涼爽。田野裏蛙聲一片，連螢火蟲兒也飛得歡快。
    孩子們早早地搬了小凳到小五家門前的活場上，放電影的人還在村長家吃晚飯，可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了，他們追趕著，嘻戲著，笑聲一陣陣遠遠地傳來。
    那夜，村裏格外的熱鬧，好多年沒有放露天電影了。
    陳才來邀我時，香香和我在屋子裏聊得正歡，說起小時候看露天電影的趣事，感覺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時光。
    陳才是旁邊糧站裏的小職員，我們認識不久，他和香香倒是熟，香香那時在糧站食堂幫忙做飯。聽香香提起過他，沒怎麼在意，隻知道他每晚都會吹笛，笛聲倒是吹得悠揚傷感。
    那夜，電影放的是《唐伯虎點秋香》和《地道站》，看過許多遍了。所以整個晚上，我們三個人都在說話，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我從來沒有發現香香像那晚那樣開心過。
    第二天，香香才招了，說是站裏的莫姐要幫她牽紅線，在站裏介紹個男朋友，不用說，那個人就是陳才了。我笑著打趣：那我也幫你探探“敵情”？香香羞得滿臉緋紅說不要。小女兒家的心思卻全在臉上。
    九月，我進鄉中心小學教書，住在學校宿舍，周末才回家。每次回家都是和香香，陳才一起玩，大家越來越熟悉，說話也少了許多的顧及。想起香香說過的事，我玩笑地試探知道陳才還沒有女朋友，而且不會考慮那些所謂的交友條件。我說：那要不就在我們村裏找一個？陳才笑著說：好啊！那時的香香笑得甜甜的羞答答的。我暗想，香香那樣的美麗，溫柔，善良，陳才也會喜歡的吧？
    好長一陣子，我忙於工作，就沒怎麼和他們在一起。
    時間一晃就到了冬天。
    突然聽說香香要嫁人而且那人不是陳才，我很吃驚。後來才聽母親說，香香的二娘給她找了一個好人家，這孩子從小沒媽，她爸又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能嫁過去也讓人寬心不少。我說：香香才十九歲，為什麼那麼急著嫁，也不一定是她喜歡的人。母親說：就你們一天到晚喜歡啊情啊愛的，找個實在的人過日子才是正道理。我極力的反對：都什麼年代了，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真讓人想不通。母親說：我不管你，可香香不同。你不許去跟香香胡說八道，讓她安安心心嫁人。
    香香的婚期越來越近，我找了陳才，想著也許事情會有轉機，畢竟他是香香愛著的人。結果，陳才說：可我喜歡的是你。原來，這世上什麼都能夠爭取，除了感情。我告訴陳才，我有了男朋友，師範的同學。其實是騙他。那時候，我喜歡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我的心思。
    那以後，我就很少回家了，周末也住在學校。直到香香出嫁的那天，三個人才又碰到一起。那天迎親的隊伍來接香香時，她沒有哭，本來每個女孩子都會哭嫁的。我知道香香的心有多痛。
    我想，我一定要嫁給自己愛的人。
    再見到陳才是十多年後的秋天，在武昌首義園，我開的花店裏。
    我們提起了那個夏天放露天電影的晚上。說起香香，我告訴陳才香香離婚後又遠嫁他鄉，再後來又得了瘋病。上次我回家時，她住在娘家，她爸也老了，把她照顧得並不好。她似乎已經不認識我了，不怎麼和我說話可又孩子似的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陳才聽了後久久地沉默。
    人生許多的變故是我們誰也料想不到的。我有時候會傻傻地想：要是香香嫁的人是陳才會怎麼樣呢？是不是不會瘋掉呢？
    陳才告訴我，這麼多年，他再也沒遇見過香香，也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他說想去看看香香。我不問也猜想不到陳才是怎樣的心情。隻知道，年少的時光已不再，年輕時的愛情也不再，我們對往事隻剩下回憶，對人生的境遇更多的也隻是歎息。
    子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