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鈴鐺輕輕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音，蕭青黛沉吟了片刻，示意漠澤坐下：“火璃，看你神色，似乎對‘漠皇’甚是了解，卻似乎有什麼不便說的。”
    “閣主多慮了。隻是聽聞‘漠皇’行事，想起來便極不舒服罷了。”漠澤顯然並不願多說：“閣主，我閣中也需安撫，請……”
    “……你去吧。”蕭青黛抬手。看著漠澤起身離去。
    慢慢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蕭青黛低聲道：“禦坤，出來吧。”
    自屏風後轉出，淩靖拉過一把椅子在蕭青黛麵前坐下，打了個嗬欠：“閣主，你將我留下究竟有何事？我閣中無人需安撫，我便是現在下山也可。”
    “你也聽得火璃之言，禦坤如何看待此事？”
    “嗯？”
    蕭青黛攏了攏發絲，把玩著自己心愛的玉笛，美麗的麵龐上帶著狡黠的笑意：“禦坤，依我看，此事還得你去問。”
    “為何？”淩靖微微蹙眉。
    “火璃自幼最寵的便是你。你若問他，他多少是會告訴你一些的。這樣，於我們也有利。禦坤，這是閣主令，你不可不做。去找火璃，探問‘漠皇’之事。”蕭青黛此時的笑容在淩靖眼中，如同偷了雞的小狐狸一般。
    淩靖挑眉，起身拱了拱手便離去。心中卻有些疲乏，若不回來，豈不是安逸？現下可好，麻煩才去了一個又來一個。
    火璃閣中爐火正旺，火爐上燙著的是上好的清酒。酒香飄散在室中。古樸的擺設顯示出此處主人沉穩的個性。其中一把黃梨木椅中攤著一張雪白的狐裘，顯是極珍貴之物。
    滿意地看了看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房間，女子將燙好的酒放在桌上，又將幾樣一直熱著的小菜擺放好，方才轉向一旁看書的男子：“火璃閣主，酒已燙好。請禦坤閣主的人也去了，想來禦坤閣主很快便會來了。”
    頷首，漠澤放下書本：“你下去吧。”
    “是。”行了一禮，女子轉身離開，輕輕帶上房門。
    不過片刻，房門被推開，淩靖飛快關上房門，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阿嚏！”
    漠澤失笑，上前握了淩靖雙手：“有這麼冷麼？來！”
    讓淩靖坐下，用狐裘裹住淩靖，漠澤自在對麵坐了，將淩靖手邊的酒杯注滿：“紫蒼走了？”
    “嗯。”點頭，淩靖捧起擁了狐裘，托起酒杯啜飲了一口，心滿意足地眯起眼：“好酒！”
    注視著眼前眉目清秀仍帶著一絲少年稚氣的淩靖，漠澤心中一痛，這一次，或是自己最後一次陪他飲酒。日後，這世上，恐怕再無漠澤此人。
    “他卻不帶你走？”強打精神，漠澤笑問。
    “紫蒼此人，最是行事古怪，誰知道他此時又去了何處？下山，若遇上便遇上，遇不上，各自走動也不妨事。”淩靖毫不在意說著，放下酒杯，若有所思打量著漠澤。
    醇香的酒燙過喉，緩緩咽下，漠澤輕輕歎了口氣，轉頭見淩靖盯著自己，不由有些不自在般側過了頭：“怎麼了？”
    “幾時起你總是叫我禦坤的？”
    漠澤一愣，從幾時起，自己便再也叫不出淩靖名字，總是叫他禦坤，或是從不稱呼。垂下頭，漠澤笑笑：“那便如何？”
    “……”淩靖挑眉，不再言語。
    酒至半酣，漠澤轉頭看向淩靖俊逸的側臉，心中有些憋悶。
    明日，你我便是陌路天涯。縱然知道你性子冷淡，生性薄涼，卻總是希望你多年後回想今朝能記得起還有漠澤此人。
    “閣主可是要你問我漠皇之事？”眯了眼，漠澤似笑非笑看了淩靖問道。
    “正是。”
    “你為何不問？”漠澤笑笑，帶了三分醉意：“若是你問，我便是說了也未嚐不可。”
    “你本不願說我又何必強求？若聽了去，又得回稟閣主，豈不麻煩。隻當忘了罷了。”微笑一回，淩靖淡淡地語調與平時毫無二致。
    杯中的酒滿了一次又空了一次。不知不覺已是深夜，這酒也喝得爛醉。放下酒杯微微搖晃著起身，漠澤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擁著狐裘已然沉沉睡去的淩靖，神色複雜。
    伸手推了推淩靖，漠澤俯身道：“禦坤，禦坤？？”
    見淩靖毫無動靜，漠澤略顯無奈，抱起淩靖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打開門，寒風灌入，漠澤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低頭，見淩靖微微皺眉，便又摟緊了幾分，抱著他迅速向禦坤閣而去。風中，淩靖幾縷不聽話的黑發飄揚而出與漠澤那一頭金紅的長發淩亂糾纏，刺目的金紅與烏亮的黑，如網般罩住漠澤的心，掙脫不得。
    “火璃閣主！”看清來人，禦坤閣中侍從跪下向漠澤問安，便欲伸手接過自家主子：“火璃閣主為何不喚我等前去接我家閣主？這倒是我等怠慢了二位閣主。”
    “原不妨事。”漠澤笑笑，跨入房中：“我自抱他過去便是。”
    見漠澤這般說，幾個侍從也不再多言，自悄悄退出。在這瀟湘閣中，誰人不知這火璃閣閣主對禦坤閣閣主的心思。要說誰總是不明白，或也隻有禦坤閣主自己了。
    替他寬衣蓋好了被子，漠澤靜靜注視著睡夢中蜷縮起身子的少年，露出一絲模糊的笑意。
    “赤妖，吾主，即為赤妖，便當再無仁慈。”“吾主，血浴之日已至。”
    “赤妖！！是赤妖！！快趕走它！！！”
    “殺了它！！怪物！！不詳的怪物！！”
    “吾主……”
    紛亂的聲音，漠澤身子晃了晃，跪倒在地。不配，不配。這樣讓人厭惡的妖物怎麼留得住這個少年？這不過是自己癡心妄想。淚緩緩滑落，漠澤伏在床沿，無聲地咬緊了牙壓抑住低低的哭聲。
    本該已經睡熟的淩靖突然睜開眼，沉默著看著伏在床沿的青年，麵無表情。半晌，用手輕輕按住胸口，重新合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