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南疆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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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是神州之南一塊與世隔絕,人煙稀少的廣袤地域。它北接中原,南抵滄海,與富饒的內陸平原僅隔一條綿延數萬裏的山脈,卻也正是因為這道參天的屏障才形成了如今南疆獨特的地理地貌和風土人情。這裏陽光直射時間長,來自海洋的卷夾著雨水的溫暖季風又被十萬大山所阻擋,造就了這裏四季如春、雨量充沛的氣候。這裏森林密布,巨木參天,為了爭取天地精華,樹冠與樹冠之間相互穿插滲透,把光線遮了個十足,若是走在地麵上,竟不能分辨白天黑夜。樹冠下,千年的枝葉殘渣漚在萬年淤積的雨水裏,不僅形成了星羅棋布的泥沼,還催生出了彌漫於林間的毒瘴,若是不熟悉地形,一個不留神便會丟了性命。
十萬大山的阻撓和神出鬼沒的沼澤瘴氣使中原曆朝君主都沒有下令攻占南疆。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土地上,珍禽猛獸、奇花異草毫無顧忌的繁衍滋長,竟使南疆成為中原某些行醫煉丹、習武修仙之人的聚寶盆。除此之外,南疆更多的便是曆年戰亂舉家前來避禍之人。如今,這些紮根於荒蠻的中原人已與當地土著漸漸通婚雜居,以山寨為單位散布在莽莽山野之中。然而少有人知道,南疆最早的主人卻是當年曾與黃帝一戰,赫赫有名蚩尤部族。相傳,蚩尤是九天之神,其部族更是以井宿“狼星”的主人自居,他們曾在南疆地域建立起了令人歎為觀止的龐大帝國,有著超越一切部落的燦爛文明,他們從天外帶來了巫蠱之術,能夠操縱蛇蟲鼠蟻,更有甚者能夠通過蛇蟲鼠蟻操縱人心。蚩尤部族憑借巫蠱之術、攝心之法在對炎黃聯軍的大小戰役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然而炎黃聯盟卻在接二連三的失敗後,突然得到了另一族天人的幫助,最終擊敗了蚩尤部族。戰敗後,整個蚩尤部族便連夜消失於蒼莽,如今,隻餘下些在密林中聳立了萬年的殘垣斷瓦供世人憑吊。
暫時還沒想清楚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卻也不想靠織鴛用性命換來的解藥苟活,尹子鳴懷揣著“冰蠶雪蓮丸”走在生與死的臨界線上,走一天,挨一天,算一天。餓了用石子打隻飛禽,累了席地而坐,困了倚樹而眠,一個人,一把劍,拖著自己那半死不活的軀體在十萬大山裏穿行了一個月之後,他終於踏上了南疆的地界。
此刻,尹子鳴站在南疆的原始叢林中,踏著腳下濕軟的泥土,呼吸著略帶酒味的陳腐之氣,抬頭看不見日光,前路更是一片雲霧迷蒙,麵對著眼前與中原截然不同的風貌,之前如噩夢般猝不及防的一個月刹那間便恍如隔世。
這裏是天堂,是地獄,還是被世人遺忘的天之盡頭?
在密林泥沼間又跋涉了數十天後,尹子鳴來到了南疆的腹地。
此刻,據他蠱毒發作已經過去了兩月有餘,若是一個月前吃那“冰蠶雪蓮丸”或許尚能將蠱蟲扼殺,而拖到現在,已是來不及了。那蠱蟲早已突破限製在他的腹中生根發芽,每日吸取他的精血潛滋暗長,如今怕是已經有五個月的胎兒般大小了。現在,尹子鳴小腹隆起,腰身漸粗,疼痛難忍行動不便不說,這副孕婦般的模樣著實讓他頗感不堪,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能撐破肚子往生極樂,這樣的死法,當真非人的痛苦!他本想,若是在這蠻荒之地被毒蛇猛獸咬死,被瘴氣毒死或者被腳下的淤泥吞沒也是一件幸事,他便不用再痛苦煎熬,不用再妄圖參悟生死報應,隻是在過去的這數十天中,他竟發現越靠近腹地,想死便越不容易。這南疆的正中心雖是叢林最密集的地方,但腳下已是實地,紫綠的瘴氣已不見蹤影,別說猛獸珍禽,便是蛇蟲鼠蟻也見不著一隻。這裏除了古木藤蔓便是奶白色的霧氣,除了風聲便是雨聲,天地間寂靜的仿佛隻有尹子鳴一個人。
三天沒見到飛禽走獸,腹中早已饑餓難耐,那蠱瘤也仿佛餓極了般墜痛不已,鬧騰不停。尹子鳴癱倒在一棵樹旁,再也邁不開腳步了,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心中一片平靜。
就到這吧,走的再遠也要停下了,前十年的煙雨喧囂,沒想到會死的這般清靜寂寥!都說人死前,過往的人事會如流水般一一淌過,此刻尹子鳴看見了桂花樹下舉案齊眉的爹娘,看見了吵著要喝桂花釀的小宛如,看見了第一天去祥瑞樓時如仙子般曼妙起舞的織鴛,看見了聽月在落英紛飛中幸福洋溢的臉……
終於要解脫了嗎?
就在尹子鳴麵含微笑要墮入永恒黑暗之時,一聲慘叫將他喚醒。他竟有些惱怒,是誰連一個清靜的死都不給自己?但轉念一想,這分明是個姑娘的呼聲,莫非這裏竟還有別人?莫非她遇到了什麼危險?想起懷中那差點隨自己爛掉的神藥“冰蠶雪蓮丸”,此刻的尹子鳴有一點不想死了,他想,至少得找到那個慘呼的人,把神藥給她救命,她若沒事便將神藥送給她,讓她去救其他的人,總不至於埋沒了織鴛用性命換來的東西。想到此,尹子鳴便強打精神站起身來,向那傳出呼喊的方向走去。
以劍作拐,捧著肚子大約走出了半裏,尹子鳴終於見到了那個發出慘呼的人。隻見一個年輕姑娘俯身暈倒在地,大腿上竟還咬著條蛇,她暫時還沒死,背部起伏不定,腿部抽搐不已,看這陣勢怕是性命堪憂了。那蛇有手腕粗細,黑色的鱗片上有一道接一道的金色花紋,竟是劇毒的金環蛇!尹子鳴餓了三天沒找到活物果腹,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小姑娘竟還能被蛇給咬傷,這是什麼世道……
尹子鳴取出一枚梅花鏢拚上了全力向那金環蛇的“七寸”打去,幸好雖然氣力不足但準頭沒失,那蛇被打中後鬆開了牙齒,在地上扭了幾扭終於不動了。他拾起一段樹枝挑開了那條蛇,走上前去將一動不動的小姑娘翻過身來。
這是個約摸隻有十五六歲的姑娘,穿著苗家服飾,腰間斜挎著一個小竹簍,她身材嬌小窈窕,紮著羊角辮,竟是個極標誌的美人胚子!隻是此刻,她麵色發紫,頸間發黑,眼睛緊閉,擰著眉頭,還不住的發抖,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尹子鳴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掀起了她的裙子,隻見她右股外側的肌肉上赫然出現了兩枚森森的血洞,還在向外滲著汙黑腥臭的膿血……
再不救她怕是來不及了!在這南疆腹地荒無人煙的密林中,尹子鳴也管不了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他解開那姑娘的裙子,撕開她的襯褲,提起劍尖在她腿上劃了個十字,然後將血洞周圍巴掌大小的肌肉盡數切開,擠盡了裏麵的毒血。饒是如此,那姑娘還是越抖越厲害,漸漸發起燙來,看來毒液已經溶入血液行遍全身,按照常理隻怕回天無術了。
但是……
尹子鳴摸了摸懷中的藥瓶,心裏竟泛起一陣僥幸的欣慰。
小姑娘啊小姑娘,你於這萬裏無人的地方遇到了我,也是我們的緣分!織鴛,我倆殺人無數,隻怕要墮入阿鼻地獄,沒想死前竟還能救人積德,這難道是上天所賜,用來贖罪的機緣?
尹子鳴從瓶中取出“冰蠶雪蓮丸”,隻見它約摸拇指尖大小,如冰蠶般通透瑩亮,如雪蓮般馨香入脾,隻是嗅了一下便覺腹中的蠱瘤安分不少,果然是千年一見的神物啊!不知哪裏跑出來的小姑娘,你這條命可比皇帝老子的還要昂貴!
將這神藥送入小姑娘嘴裏,將她下頜抬高,按壓她上腹助她咽下,最後撕下自己的衣擺幫她包紮傷口,這一番折騰下來,尹子鳴可是幾近虛脫,加上腹內那團事物體積太大,抵在胸口阻礙了呼吸,此時的他已是頭暈目眩、滿眼金星。倚在樹旁大口喘息了一陣再回頭去看那姑娘,隻見片刻間她的臉頰已是紅潤一片,身上、腿上的黑氣也消退殆盡。
尹子鳴笑了,兩個月來第一次如此的輕鬆,忽然間,他竟對人世有了一絲留戀,望著正在疾速痊愈的小姑娘,他竟覺得活著也是一件頗為美好的事情。
“咕嚕……”胃忽然很煞風景的叫了起來,他無奈的一笑,自說自話道:“小姑娘,說不定你還沒清醒我便死了,隻怕還是餓死的……活著固然美好,但縱然沒有蠱毒作惡也需要食物果腹呀……食物……食物……食物!”
尹子鳴猛的扭頭轉向那條金環蛇,目光如餓狼般雪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