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經年-慕篁，曳淮篇④】
    兩人一早就出了門，兩張麵龐本就長得俊俏，走在街上更是引人注目。曳淮對街上人們的議論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尋著鬼裏的行蹤。而慕篁卻是笑麵迎人，看見年輕的姑娘還會說上幾句話。
    慕篁步子是跟著曳淮走的，但腦袋左顧右盼就沒停過。曳淮在前不知怎的停下了步子，慕篁也就撞了上去。
    “怎麼了……”慕篁扶著曳淮的雙臂借勢穩住自己的腳步。
    曳淮沒有回答，隻是垂頭看著麵前的小攤。
    不大的方桌子上，有著用竹簽固定著的糖果，糖果被雕成各種動物的可愛模樣，色彩多樣又略微透明，在陽光照耀下，還有些閃閃發光。
    曳淮在胸口摸出幾個銅子給了老板，老板哈腰接過，遞給曳淮兩顆糖果。曳淮沒有笑，但眼中是滿足，開心。他伸出雙手，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著竹簽。
    回過身曳淮也不看慕篁，將左手的糖果遞了過去。
    慕篁看著這隻玲瓏剔透的小兔子，又看看曳淮朝著地板的臉，咧開嘴笑著說：“給我的？”
    “哼”曳淮用鼻子出氣。
    “謝謝。”慕篁剛伸手想接。
    慕篁才剛觸著曳淮的手指，忽然就是一陣狂風刮過，自己的長發擾了自己的視線，手上抓了空，理順長發，隻見曳淮雙手都鬆開，丟了糖果，轉身長衫淩亂，腳下一躍就從自己的麵前離去。
    再朝曳淮前方看去，是個一身黑衣的蒙麵男子。慕篁不用多猜測便知道那是鬼裏。正想追上去，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留戀地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糖果，心裏隱隱有些疼痛。
    慕篁長歎一口氣，拂袖追上。
    找不到，怎會找不到？
    慕篁尋著曳淮的氣息一路追到雪山上來，卻在翻過第二座山時再也感覺不到曳淮的氣息。一片白茫茫的，慕篁有些不知所措。
    尋不到氣息，要麼是刻意隱瞞，要麼是受了重傷命在旦夕……或者死亡。
    曳淮無需刻意隱瞞自己的氣息的，他不愛玩躲貓貓，若是如此……那麼……慕篁對自己想到的感到恐慌，用力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要將不好的想法丟去。
    別出事啊，美人兒。
    慕篁剛運氣要繼續前行尋找曳淮，眼前卻不知何時來了八個黑衣人，麵部全部被黑紗遮擋。八人手持大刀，看來是要擋住慕篁的去路。
    “我去……大爺我正忙，你們這些雜碎還來礙事！”慕篁低吼了一句，時常帶著柔情的麵目上染上了冰霜，眼睛中還布滿了些許血絲。
    下一秒，慕篁已拔出長劍比黑衣人先出手，向他們撲過去。
    而另一邊。曳淮不知追到哪兒，鬼裏才停下步子，與他交手。兩人纏鬥了許久，曳淮始終沒有傷到鬼裏多少，而自己身上卻被鬼裏的長鞭劃過無數次，鮮血染在鮮紅的衣上，落在雪地上，綻開一朵又一朵豔麗的花朵。
    鬼裏突然扯開笑容，曳淮本能地向後退去，卻不料鬼裏沒有上前來，卻是對著自己撒了一把粉末。
    “啊——”曳淮放聲尖叫起來整個人向雪地上倒去。那些粉末撒到曳淮的身上，粘在傷口上，曳淮便如同被火焚燒著，疼痛深深刺進骨子裏。
    “哼哼……”鬼裏冷冷地笑著，朝著在雪地上拚命滾著的曳淮走來，蹲下身去，將曳淮腰間的長刀短刀全部丟到一旁。手掌心輕輕撫上曳淮光滑的脖子，“痛吧？很痛對不對？”
    曳淮忍著疼痛忍出了滿額頭的汗水，嘴裏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賤……你這賤……哈哈……人……”
    “嗯？罵我？你的嘴巴怎麼沒一刻能不毒的？”鬼裏挑高眉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上的力度也加大，掐住了曳淮的脖子。
    曳淮的手抓上了鬼裏掐著自己的手，想著能止住鬼裏動作半刻也好，生硬地再次開了口：“兩百年前……哈哈、為何……殺我全家……”
    鬼裏本就殺人無數，兩百年前的事早當忘光，但是這件事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兩百年前，鬼裏與曳淮都還是人類。鬼裏是山賊，曳淮是普通的商家次子。曳淮常年在外，鬼裏一次偶然下山在曳淮家中遇上他。鬼裏那時便好美色，幾次和顏悅色與曳淮家談要曳淮跟著自己的事，曳淮家卻總是不答應。後來鬼裏惱羞成怒，他想要的怎會不得手。
    鬼裏是真心迷上曳淮的，卻用錯了方式。
    過了好久，總算等到曳淮出外辦事歸來，那一個夜晚。鬼裏便帶了十多人闖去他們家，殺了他們一家人，綁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曳淮。
    曳淮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路放開嗓子又哭又叫，近乎瘋狂。鬼裏心中還無愧疚，高興得不得了，上山的路上他一路哼著歌兒。哪料就因自己的疏忽大意，半路殺出了一個男人救走了曳淮。
    到此，鬼裏便再沒有見過曳淮。直到今日才又見一麵。鬼裏知道濂皖派了人來追殺自己，卻不料竟是兩百年前自己百般迷戀的曳淮。
    “為什麼？哈哈哈哈——”鬼裏加大手勁要將曳淮往死裏送去，笑得猖狂，又惡狠狠地說，“為你！為你！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因你而死的！”
    “你別再想拖延時間了，那個和你同來的男人不會來的，說不定已經被我的人殺死了呢！”鬼裏早看破了曳淮心裏打的算盤，現下就要將曳淮送上黃泉路。
    眼見著曳淮後仰著脖子，臉漲得通紅快要斷氣時，鬼裏卻自己噴出一口血來，繼而馬上感到自己胸口灼熱的疼痛，血液不停地溢出。鬼裏怔怔地看著曳淮，掐著曳淮的手也收回來捂住自己的胸口，麵目扭曲著，喃喃著：“怎麼會……怎麼回事……”
    曳淮咬牙，將穿透鬼裏胸膛的短刀毫不留情地拔出來，又一腳踹開了鬼裏，劇烈地咳起來。
    隨著短刀的拔出，鬼裏的血四濺開來。
    曳淮好不容易咳止了，低聲對著倒在地上抽搐著的鬼裏道：“我是在拖延時間……但不隻是為了等慕篁……”
    還想要壓下疼痛提起氣力，來控製被甩到一旁的武器。
    “我的特殊能力……控製一切非生命物體……”
    曳淮看著鬼裏痛苦地掙紮可片刻，氣息漸漸斷去，也安下心來。身心一放鬆，他覺得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翻了幾個身，最後平躺在雪地上。
    原來，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怕冷的。受了重傷在雪地裏，自己是不能夠安然無恙的。
    “好冷……好冷……”曳淮蜷成一團輕喘著，嘴裏不斷噴出一朵一朵的白霧，“討厭冬天……討厭……好冷……”
    “爹……娘……哥哥，妹妹……我給你們報仇了……”
    “好冷……想要夏天……我冷……慕篁，慕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