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四天，我們的遷徒。
    當天邊昏暗的橘色割破黑夜，我與顧決鎳已經在路途上策馬趕路了四天。沿途不時有追兵追來但所幸決都能成功擊退，隻是決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
    我一開始的憂鬱，隨著顛簸的道路而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一股不斷襲來的睡意。
    我閉著眼睛疲憊地睡下，感覺到身旁的溫暖並全身緊緊的卷成一團往溫暖源使勁蹭呀蹭。這一覺不曉得睡得有多沉，隻曉得連日來精神上肉體上的疲憊都隨著睡意得到了舒緩。整個人也緩過來半截。
    “真香…。嗯。”
    睡夢中聞到香味，幾日未曾近食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猛然睜開眼，並瞧間顧決鎳生著火堆在那邊烤著兩隻野雞。
    這可把我饞死了。
    “決，我肚子餓了。”我坐定，屁股使勁挪呀挪，挪在挨著顧決鎳。整一副害怕沒得吃的模樣。
    “等會等會，還沒烤熟呢。”顧決鎳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可是卻在舉止之間透著對我的若有似無的寵溺。
    他的眼睛是天空的顏色，我多想就此成為一片雲朵，始終柔軟。從未獲得力量也不埋怨。始終都隻能扮演弱者和受害者也罷，隻要能一直藏匿在天空的庇護之下，越暴露，越隱藏。
    誰也無法將我傷害，因為我的雲，雲朵太柔軟。
    “哎呀，哎呀，能吃了沒？”我望穿秋水，望也望不著盡頭。
    “你給我安靜點。”顧決鎳被我催促得十分不耐煩，它青筋突顯，強壓著怒氣厲聲道。
    “決，我肚子餓，後果很嚴重！”
    “是嗎？”
    顧決鎳邪魅地勾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著。他這一笑可把我震得全身發顫。不懷好意，不懷好意，絕對絕對的不懷好意。
    “決，對不起，我錯了。”這麼些天的奔波，他所承受的疲憊肯定比我多得多，我至少還能夠小睡，而他卻必須隨時保持清醒。
    “沫漓，如果淩皓軒看到你此刻的容顏，肯定會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地疼愛你。”
    我聽後也不惱，低頭一抹淺笑著說：“後悔也無用，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何況我也不是說就不愛他了，隻是懂得防守而已。畢竟越看到生命的無常，人性的殘忍，越覺得片刻的愜意與陽光更加值得我去珍惜。而且，你不是說需要我嗎？”
    “哼！那是當然，我的救命恩人竟然被那種人弄死，怎麼想都讓我非常非常生氣。”顧決鎳閃過的暴戾讓我瞬間感到無邊無盡的寒冷。
    “決，你愛過嗎？”
    “愛？我不需要這種讓人懦弱的東西。”決絲毫沒有表情，瞧我一臉驚訝，又補充道：“沒有愛又不會死！”
    聽到此番話，我除了驚訝之餘頓時感覺到顧決鎳的可憐。他對情感的表達方式非常笨拙，又從不懂情感為何物。也正因為如此，他對他自己的溫柔才始終一無所知。
    “沒有愛當然不會死，不過有了愛會活過來的。”
    我仰著頭笑臉盈盈地望著他，他一臉的茫然不解。伸手輕撫過他臉頰，道：“決，你終有明白過來的這一天。當你有了愛，你會覺得那個人為了開啟了另外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這個世界比我們身處的世界絢爛不知好幾倍。你會發現，沿途風景多風光，也不及在她身邊徘徊。”
    “喂，你發什麼呆？”
    趁著顧決鎳發呆之際，我伸手一把奪過已經烤得紅通通香噴噴的烤雞。嘿嘿嘿，大餐在前，肚子永遠最優先。
    “你…。你慢點吃，別噎到了。”
    我虎吞狼咽，伸手一扯就是一個雞腿。
    一邊不停地直呼好熱好熱，一邊卻繼續啃著。決在看到我驚天動地鬼哭神嚎的吃相之後表情一度陷入呆滯。他隻是傻傻地看著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額…”我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對這顧決鎳說道：“你怎麼不吃？”
    “看你吃成這個樣子我都飽了。”
    “決，我們去找個醫生吧，把毒給解了行不行？”
    我再一次小心的詢問道，我知曉這不是輕易能夠解開的毒，可是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我不想，不想看著顧決鎳死。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解地問。
    顧決鎳渾身又散發出冷冽的寒氣，左手拔出別在腰間的劍。他和之前一樣，一把把我拉在他的身後，以他的身軀護著我。
    我了然，也不再任性，安分地躲在他的身後，隻是內心卻是一番掙紮。
    這些天我與決朝夕相處，他的身體狀況我是最清楚不過的。因為毒性的緣故他的內力已經越來越弱，如果再這樣沒日沒夜的大戰下去，不出多久他定會因內力耗盡而死亡。
    “是淩皓軒吧？”
    淩皓軒，你終究還是沒有放過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在乎的隻是你的尊嚴。因我觸犯了你的尊嚴，所以你不惜任何也要我受到應有的懲罰對不對？
    你認為你必須更加更加徹底的摧毀我的尊嚴，我的驕傲，你才可以真正感到心滿意足。你無非是想成為我心中唯一至高無上的王，你無非想肆意決定我的一切。可惜你錯了，你錯的離譜。
    你以為愛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以為愛隻有付出，你以為愛就是忍耐。
    可惜，再深的愛都會有枯竭的一天。
    愛雖然有傷害但絕對不是以愛為名義隨意糟蹋愛，借刀殺人。愛有付出但不是坐享其成，謀取更高的回報。愛有忍耐但絕對不是一忍再忍。
    這麼多天，我終於想通了。
    其實恨是多麼廉價的一種情感。曾經我對你的恨，也是多麼真摯的一種感情。我有多恨你就該有多愛你吧！
    再喜歡你又什麼用？人總需要勇敢生存吧！
    人的一生總該活得充沛，就像野火燒後的小草，就算有多麼悲傷的事情，遭遇多麼強大的，足以毀滅自己的敵人，也會有更頑盛的生命力。
    而習慣一件殘酷的事情，其實一點都不悲壯抑或者是偉大。
    哀莫大於心死。
    我對你的心心早已經死了，何來痛苦？那些隱隱作痛，不過是舊事留下的傷口，會好的。
    “淩皓軒，我定會活得好好的，定會比你幸福快樂一百倍，你等著瞧。”
    “不是淩皓軒！！”
    顧決鎳說罷，舉起劍步伐輕快地朝左方移動，一倏忽一個黑衣人便倒地。
    “決，小心點。”
    很多年後他悄悄告訴我，當時他在我的微笑中沉溺了，仿佛失神般一直盯著我看。當我感受他有愛會活過來的時候，他的內心有一團火一直按耐不住焦躁不安。
    他問我，那是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