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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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是一個人人向往的地方。
對於淺令犀來說,這裏隻是一個美麗的監獄。他穿著最上等的錦緞,吃著最精細的米糧,但是卻過著最不情願的生活。
人生苦短,苦短人生。淺令犀想過就此一命嗚呼,便再無苦無怨,但是,有些人,是連死也沒有資格的。
他不怕死,他隻怕自己死了,便會有人受牽連。
王的早朝時間,便是淺令犀最安心的時候,因為隻有在這個時候,才不用隨時提心吊膽候著王什麼時候來,隨時準備變換出一臉的媚笑。
淺令犀今天起了個大早,呆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莫名的有點向往。
起來更衣梳發,淺令犀穿上了一件淡淡的素色衣裳,長發上綁上一根綢帶,不施粉黛。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容姣好,肌膚勝雪,眼眸淺淺,淺令犀覺得有點陌生。
這樣的自己,好像也有一年沒見到了吧。
再看著銅鏡中的人一會兒,淺令犀還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即便樣子還是一年前的模樣,但是眼神呢?已經汙濁了,找不回來了。
淺令犀伸手把銅鏡扳下來蓋在桌上,對旁邊的青兒說道:“貝兒呢?回來了嗎?”
“我不就在這裏!”
淺令犀這才看過去,本來旁邊站著的青兒不知去了哪裏,卻換了個人。
淺令犀燦爛一笑:“貝兒,你總算回來了,和我出去走走吧!”
貝兒吃驚的張大嘴巴:“令犀你不是不喜歡出門嗎?”
“今天陽光正好,令犀有點心癢癢了。”
貝兒也是環國人,一直負責淺令犀的生活起居。淺令犀看著她也覺得親切,漸漸地感情便好了起來。
淺令犀要貝兒喚他名字,也隻有在貝兒麵前,淺令犀才會笑得那麼肆意。
淺令犀比貝兒年輕,貝兒也一直把他當弟弟般看待。
前些天因為貝兒收到家母病危的信,便總是一副擔憂的模樣,而進了這皇宮,便很難出外探望,何況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淺令犀便再次在床上向王提出了要求,因為他的賣力,王也就答應了。
這樣卑微的所謂交換,淺令犀即便不屑,卻沒有反駁的理由,一見貝兒聽到總管披了她的假期,便一下子感激地哭了,他便覺得值得。
走在禦花園的假山下,淺令犀回頭問貝兒:“你的娘親怎麼樣了?”
貝兒一笑:“沒什麼大礙了,我回去後她更是高興,大夫說隻要休養好就沒有什麼問題。”
淺令犀點頭:“那樣就好。”
“令犀,我這次之所以能出宮,是不是……”
“啊!貝兒,你看那裏!”淺令犀連忙打斷貝兒的話,轉移話題,笑著指向一邊。
貝兒不看他所指的方向,隻是看著淺令犀,然後歎了口氣。
淺令犀一拉瞬間傷感起來的貝兒:“走吧!我難得曬曬太陽,可不想看到你苦瓜一樣的表情!”
貝兒這才拉拉臉蛋,綻開一個笑容,說道:“令犀,你跟著我走吧!我知道哪裏景色好!”
說著,貝兒便走在前麵,帶淺令犀遊逛起來,還不忘替他作著一係列的介紹。
淺令犀聽得笑容加大,眼中隱隱躍出好奇和驚訝。
似乎,他沒有想到,在這如籠子般的皇宮,也有美麗的地方。
他這才想起環國裏的皇宮,不也有一個大而美麗的花園嗎?
皇宮不是什麼沒有美麗的地方,隻是淺令犀一開始便對這項國的皇宮有了偏見,所以就沒有發現這樣的美麗。
即便已經來了一年,他還是第一次來這禦花園。
走到一個稍微遠一點地方,淺令犀還想向前走,卻被貝兒叫住了。
“那裏什麼也沒有,隻有一片空著的土地。”
淺令犀往那邊看去,不禁笑了起來:“貝兒,你這一趟出宮就變得有點消息不靈活了,這裏明明是一片翠綠。”
貝兒這才看過去,看到真的長滿了花草,不禁有點驚訝:“這是什麼時候種的?”
淺令犀卻似乎興趣很大:“過去看看!”
這裏是一片的綠茵茵,泥土也很新,似乎因為要種上植物而換了一遍。
淺令犀看著這些植物的葉子,覺得熟悉,不禁蹲下來細細摸著葉子看起來。
“滾!”
一聲凶惡的斥責響徹整個禦花園,淺令犀驚訝地回頭,便看到一個披頭散發滿身泥土的男人氣衝衝地跑過來。
貝兒看著他,平時那股氣焰不知怎的就蔫下去了,脖子一縮,結結巴巴:“你……你想幹什麼?”
男人一把抓住淺令犀的衣領,把他拉開,喝到:“不準碰我的寶貝兒!”
貝兒一驚,忙上前一步怕男人的手,待男人放開淺令犀了,她便擋在淺令犀前麵,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淺令犀拍拍貝兒的肩膀:“不用那麼緊張。”
貝兒瞪著那個男人:“怎麼能不緊張,一看這個人就知道他是一個瘋子。”
那男人卻就像看不到他們一樣,首先蹲下來安撫著剛才被淺令犀碰過葉子的植物:“寶貝兒,你怎麼樣?痛嗎?受傷了嗎?我替你打這些壞人哦,你不要生氣!”
說著,男人便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圓了眼。
貝兒吞了一下口水,但是也不甘示弱,把眼睛瞪得比男人更圓,嚷道:“你這個瘋子想怎麼樣?要打架啊?這裏是皇宮,不是瘋人院!”
“對於我來說,皇宮和瘋人院也是一樣!”
貝兒嘲弄一笑:“哦,還真是適應能力強呢!”
淺令犀看著腳邊的植物,還是覺得熟悉。他拍拍貝兒的肩膀,說道:“我們走吧!”
那個男人聽到後大喊起來:“不準走!你跟我的寶貝兒道歉了才走,要給它叩頭認錯!賠禮道歉!”
貝兒一反白眼:“你病得不輕……”然後便拉起淺令犀走了。
貝兒走得太快了,令淺令犀有點吃不消,淺令犀不禁開口:“貝兒,好了好了,不能跑了。”
貝兒這才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隻跑了幾步便臉色蒼白的淺令犀,不禁眉毛一挑:“我說,令犀,你是女的吧?”
淺令犀被貝兒的認真逗笑了:“你不是伺候我更衣的嗎?你還不清楚啊?”
“小子,會跟姐我說笑了!”貝兒說著豪爽地一拍淺令犀的背,倒令身體纖弱的淺令犀猛地咳嗽起來了。
“你騙過我這麼久了!你這個女人!”貝兒作勢作出誇張的驚訝的樣子。
兩人哈哈笑著,沿著來路往回走。
回到寢宮的時候,青兒等人在門外到處張望,見淺令犀回來了,便急忙衝上去說道:“王……王……王他來了!”
本來還笑著的貝兒臉容一僵,不安地看向淺令犀。淺令犀則緩緩收起了笑容,走在前麵,向屋內走。
“愛妃倒是高興啊,朕還以為要等到何年何日呢!”剛走到門口,王便從裏麵走出來,背著手看著淺令犀說道。
幾個下人猛地跪了下來,貝兒嘴裏念叨:“王,是我帶淺妃出門的……”
“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要她陪同。”淺令犀淡淡說道,看著王,媚意攀上臉頰,他笑了。
王看著淺令犀的笑容,本來因為淺令犀不施粉黛的容顏而暗自驚喜著,卻被這個低俗的笑容打垮了興致,不禁挑起眉來,語氣裏帶著冰冷:“就算隻是出門去走走,也要經過朕的批準。”
淺令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神還是那樣的虛偽,嘴裏說出的話卻是大大的真誠:“竟然都是在籠中,怎麼我連溜達一圈的權利也沒有?如果要我不走,倒不如把我手腳都捆綁起來了,不就無後顧之憂?”
王定定看著淺令犀,似乎對淺令犀的惡意感到傷心,他淡淡答道:“我隻是不想在想見你的時候見不到。”
淺令犀一怔,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沒說“朕”。
待淺令犀回過神來的時候,王已經越過他走了。
貝兒上前查看淺令犀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妥,淺令犀卻對她緩緩擺了下手,有點木然地往屋內走。
淺令犀坐在床邊發呆,良久在看向站在一邊一臉擔心的貝兒:“貝兒,你那時候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貝兒一愣,待明白淺令犀說的是什麼的時候,不禁把頭一低,不說話。
“是因為王,對吧?我早該猜到,世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而且皇宮守衛那麼森嚴,怎麼會被你溜進來。”
“對不起,令犀,我不是有心騙你的……”
“算了,我困了。”
淺令犀依舊有點呆愣,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很髒,沾滿汗水和泥土,就這樣翻開被子躺在床上,再蓋上被子,睡得規規矩矩的,眼睛一閉,沒有聲響。
旁邊的貝兒手指都攪在一起了,不知道要怎樣解釋好。
她的確是王安排在淺令犀身邊的,因為王怕淺令犀以為他要安排什麼親信在他身邊弄得心神不寧,便要貝兒幫忙做一出戲,說是偷偷溜進皇宮的,現在在被人追捕。
和淺令犀的幾番交談,淺令犀知道了她也是環國人,便說要幫忙。之後他便向王提出,要貝兒當他的丫鬟。
即便開始隻是由於一出戲,但是貝兒是真心對淺令犀好的,王對貝兒也不過問,本來初衷就是單純想淺令犀在皇宮內能找到一個知心的人,好讓他能笑容多點,心情好點。
淺令犀真的想睡覺,睡著了就什麼也不想了,但是卻怎麼也睡不著。
很多事情都一並湧入他的腦海,很多本來覺得隻是巧合的事情一一湧現。突然跑到他腳邊的小野兔,夜空中綻放在月亮旁的焰火,在他想念環國想得哭倒在床上的時候並不會見到王……
還有以前不上心的那一件件王短暫停留留下的小禮物。
在他冷漠的時候,他曾經輕喚著犀兒抱著他一動不動。在他媚笑著的時候,他的眼底卻有著感傷。還有,每夜都會把他推開的他,卻會在熟睡的時候獨自流眼淚……
這些,都是他淺令犀以前所不曾想到的。
緩緩把眼睛睜開,淺令犀有點驚訝,自己竟然哭了。
淚隨著睜開的眼皮而沒有了束縛,輕易就滑落在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