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月光，淺令犀緩緩走到窗前，看著攀住窗框向上生長的不知名植物。這是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有的了，一個春去秋來，周圍的花更盛草更茂了，它卻依舊還是那麼的不鹹不淡地生長著，沒有花，連葉也不多。
    可能，本來就是因為不適合。
    它本不該長在這裏，這裏的土壤、空氣、光線，也是與它格格不入，所以，才會長得那麼的蕭條。
    他淺令犀，也是，不適合這裏。
    淺令犀，曾經是一個響徹環國的名字。
    環國，是一個詩情畫意的國家。環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湖畔，湖邊滿是楊柳繁花，在那裏，連空氣，也是細膩的。
    環國，也是出名的美人國，因為溫柔的景色也長得很多細膩柔情的美人。其中，最著名的美人就是國王的小兒子，淺令犀。
    淺令犀的美，美得讓人離不開視線，美得令人窒息。他有著環國景色一樣的細膩之美，柔和淡然，同樣也像絢爛的火花一樣，震撼所有人的視線。
    所以，項國的王為了他，不惜一切攻陷了他的國家，隻為把他帶回項國。
    或許，淺令犀的性格本來就像環國的景色般柔情細膩，但是，變故讓他變得淩厲起來，倨傲得就像能輕易貫穿肌膚的利刺，張揚著他的危險。曾經，他作為俘虜站在項國的王麵前，昂起頭，光線在他的下巴勾勒出冷然的輪廓，他狠狠地刮了王一個耳光。
    先天的驕傲在俘虜這個身份麵前變得不堪一擊，很輕易地，王便回刮他一個耳光，甚至比他更狠。
    項國的王是一個殘忍的人，他冷血無情，從來不會把什麼放在眼內，也不允許別人對他有一絲的不從。
    在淺令犀抖起全身的刺作出毫無意義的反擊的時候，王噙著一絲冷笑，把烏嶽清壓到他的跟前。
    他妥協了，眼皮聳聳地半閉著，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閃爍的目光始終沒有對上烏嶽清的視線。
    那一夜，他的身體第一次被人侵占，帶著無法消散的痛。
    當淺令犀精疲力盡地躺在王的懷中的時候，他隻是睜著兩隻空洞的眼睛，淡淡開口：“把烏嶽清放了……”
    王撫著他臉頰的手微微一顫，指尖停留在他的眼角，指甲深深掐入他眼邊的皮肉中。他俯身咬住了他的唇，強硬地要撬開他的唇齒。
    淺令犀卻緊緊閉著嘴，用盡全力守護著那裏的純潔。他隻讓烏嶽清吻過他的唇，隻讓烏嶽清碰過他的舌頭。
    王不悅地俯視著他，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要烏嶽清不死，就先取悅朕。你隻是，敗國的俘虜。”
    淺令犀怔住了，很快就淡淡笑了起來，頹然而無力地笑了。
    他伸手環上了王的頸項，以自己也從沒見過的帶著誘惑的表情，以自己從沒出現過的卑微，主動吻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方向隻有一個，結局也隻有一個。
    淺令犀學會很多勾引人的手段。
    他不出門，但總是坐在銅鏡前麵，為自己塗抹胭脂。
    細膩的妝容把他本來的臉容遮住，眉毛更彎，雙眼更媚，唇瓣更紅。淺令犀把自己最自然的一麵收起來，隻留下一個戴著麵具的淺妃。
    這一年來，淺令犀把“取悅”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致。隻要王說一，他不會做二，更不會多說一句話。
    淺令犀還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近婢便來通傳說王來了。
    淺令犀微微點頭，擺擺手，轉身緩緩走向床邊。
    在王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脫去了半邊衣裳，鬆垮的紅衣搭在身上，退到了腰間。他的背白皙瘦弱，肌膚在微弱的火光下流光溢彩，蝴蝶骨微微鼓起，輪廓誘惑。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來，黑漆的長發全部撥到胸前，微微側身便看到一襲黑發如瀑布。
    他淡淡一笑，眼波流轉著魅惑：“王，你來了。”
    王走到了床邊坐下，默默地把他半褪的衣服拉上來，蓋住他纖細的身軀，然後在後麵抱住了他，一動不動。
    “王……”
    “犀兒，不要說話，就讓朕抱住一下子，一下子就好。”
    淺令犀重新把頭轉過去，不動，也不說話。
    良久，王才抬起了頭，從後麵把他胸前的秀發撥弄到後麵，然後細細玩弄起來。
    指尖繞著淺令犀長長的黑發，王開口：“犀兒的頭發，真是順滑柔軟。”
    淺令犀的表情淡淡，沒有說話。
    王今天的心情似乎大好，也不怒，隻是繼續玩弄著淺令犀的頭發。
    月色越來越濃，已入深夜。
    王從床上下來，有點不舍地看向淺令犀，還是轉過身去：“愛妃你早點休息吧。”
    淺令犀回頭的時候，王已經出了門口了。他微微把身後的頭發撥到前邊去，一支發釵輕輕跌落在床上。
    他拿起來一看，是一支紅寶石發釵，紅寶石環成一朵精致的小花，比環國柳樹下的紅花還豔麗。他把發釵拿到跟前細細看著，終是綻開一個毫無感情的笑容。
    紅是紅，美是美，可惜，隻有一朵，無論多豔麗，都還是孤獨的。
    “青兒。”
    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
    淺令犀把手中的紅寶石發釵遞給你她：“賞給你。”
    那個喚作青兒的丫鬟似乎有點猶豫，覺得太貴重了不能收。
    淺令犀微微一笑，這個笑容卻是帶著一點的情緒，似乎有點嘲弄的色彩：“你不要，我還是要給萍兒，再不要還有小福子，小貴子。”
    總之，他不會留下王給他的東西。
    青兒這才敢伸手去接，膽怯地道了聲謝。
    淺令犀隻顧擺擺手，便要她退下了。
    淺令犀把腰間的衣帶綁好，一束，纖細的腰便有了完美的線條。紅衣上繡著精致的淺黃色的花，一片一片地蔓延開來，布滿衣裳的下擺。他輕輕把長衣一揮，便走下床來。
    簡單的小圓桌上隻有一盞小油燈和一壺茶，幾隻杯。淺令犀用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挽著闊長的袖子，另一隻手拿起茶壺，倒上一杯茶。
    熱茶微微騰起了熱氣，帶著淡淡的花香，濃鬱的香味四散開來。不知名的花瓣輕輕地在水中搖曳，沉在了杯底，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這樣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晚上，對於淺令犀來說，該是多麼的美好啊！
    月色淡淡，花香濃鬱，似乎莫名的和諧。
    淺令犀覺得可惜，可惜，他今天沒有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