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鵠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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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層一層地刷著草屋的屋簷,七零八落的茅草,從頂上掉落下來。天,黑壓壓的一片,像陷下來一般,壓抑的感覺使人喘不過氣來。突然又是白電交加,雷電驚震,山,也隨之顫抖。雨的沙沙的聲音如催命的銅鈴。
一色的靛藍色長袍,一齊的馬蹄聲響,在雨夜中,直奔山崖下的茅屋而來。
馬上眾人,環剃頂發,後腦都用頭發塑出了神鳥的造型,剩餘的長發編成的辮子細如鼠尾,排在神鳥的下麵。個個背挎直刃大刀,駕馬馳風。
數十人中,最前的一個人,一手捏著韁繩,另一手猛地拂了一把臉上雨水,輕聲對旁邊的人說起了話:“褚闕,你說,今天去我們接的人很厲害麼?居然還讓我們教主親自去接?”
被叫做褚闕的人緩緩掃他一眼,說道:“據說今天接的是一對夫婦,而且武功極高。”說完輕哼一聲:“再者,不論教主今天親自來接,還是讓別人來接,都不是我們能管得著的。”
那人彈了彈唇上短須上的雨水,懶洋洋地說:“就算誰的武功再高,也沒有我們七十二地煞教的教主高。現在可沒幾個人能打得贏我們教主。而且連教主的親生兒子,二當家高峻的武功也了不得!”
褚闕慌忙地擺手說道:“梁縱,你小聲些!教主不愛聽這些。”
梁縱哼哼著:“怕什麼?教主在後麵呢!”
話未止,天空又一道白光閃現,雷聲轟鳴,如重錘擊鼓,聲音不絕於耳。
突然,梁縱的馬踩入泥濘,嘩啦一聲濺起水花。那馬前蹄抬起一躍,嘶鳴一聲,這令他嚇了一跳,連忙用雙手捏住韁繩,兩腿緊夾馬肚,才沒有掉下去。當馬四蹄著地後,他又口中低吟安撫坐騎繼續前行。
雨,越來越繁密,打在地上的節奏越來越響。不尋常的聲音卻從身後響起,雨聲像是被那一種如同猛獸一般的呼吸聲所蓋住,時沉時輕,使人聽後背直冒冷汗,那沉穩的聲音道:“梁縱,你好大的膽。”沒有一絲感情。
梁縱背後寒毛頓時豎起,四肢近乎僵硬,不自然地將頭轉向後麵,微微顫抖著說道:“教主。。。。。。屬下。。。。。。屬下全忘了是在執行任務,請教主責罰。。。。。。教主!”
後麵的眾人,隻看見前麵馬上一個黑影墜落,隨後聽見哢嚓一響。
雨的聲音在哢嚓聲後再次降臨人的耳畔,閃電般晃眼一過,前麵的馬上就空無一人,梁縱倒落在路邊,閃電的白光照射,發現他的太陽穴深陷,眼球冒出血絲,臉浮腫而又發紅,恐怖至極。
眾人心裏一震寒,沒人敢再朝路邊的梁縱瞟一眼,默默地騎馬到了茅屋門前。
茅屋共三間俱都建在山崖下,外部被籬笆所圍,寬敞的茅屋居中,茅屋的大門正對著敞開的籬笆的門,另外的兩間小茅屋各居東西,屋旁還有小方田地,儼然是一個漢族人家。
在所有人一致勒馬後,教主才從後麵騎著馬緩緩踱出,他眉如刀刻,眼似猛豹,騎的是一匹健壯的黑鬃馬,身著玄色長袍,並未背刀,反而脖子上還戴著一個雙龍相鬥狀的銀質鏈子,腰間的寬邊褐色腰帶上,還墜有一串銀飾,眾人在教主騎馬而出的同時,紛紛揚鞭打在馬的後臀上,馬嘶鳴著,而數十人均穩穩地操縱,使馬跑成半圈停在教主身後。
在此之後,仍是一片寂靜,隻有教主身後的群馬的呼哧聲。雨,早已打濕了所有人的長袍,衣服像掛在身體上,但沒人敢動,衣服被雨水敲打形成無數皺褶,雨水順著褶皺緩緩滴下,良駒甩頭,搖掉了鬃毛上的雨水。
微風伴隨著雨水拂過,一陣刺鼻的血腥味也飄來,端坐在馬背上的教主內心猛地一沉,翻身下了馬,走進一步,發現了泥地上一片血的斑駁,和著雨水,順著滑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破門而入,震天的哐的一聲響後,教主迅速地跨入了大門,身後的屬下,也跟著下馬,快步跑在教主身後。
屋內一片黑暗,屋外的閃電劃出的白光照亮了茅屋。
這才看清,屋內家具,皆是粉碎,到處都像是綻開出像梅花一樣的血跡,地上的兩具屍體仍然溫熱。
教主皺眉,淡淡地掃了一眼麵前的兩具屍體,就立馬環顧房間四周,沒有一絲聲響,而那血腥味異常刺鼻,這令他呼吸不再沉穩,麵色漸漸發白。
忽然,屋內牆角傳來窸窣聲,教主心中一驚,目光快速地轉向了那個牆角,牆角處擺放著一個倒扣著的背簍,他快步走去,雙手霎的揭開——裏麵竟是一個被包裹在繈褓裏的嬰孩,他打著哈欠,雙手微微伸展,像是剛睡醒了一樣,顯然是被點了睡穴後剛剛自動解開的,教主抱起他,輕輕扯下了他嘴裏塞著的一小塊布,這塊小布恐怕是有人怕這個孩子出聲才塞進他嘴裏的。
教主小心地將他抱在懷裏,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透過外麵的閃電,才發現這嬰孩雪白,眉骨微微突出,兩隻小手不停地在有力地揮著,教主抱著他的同時,扯開布,布中的幾點朱色字跡立馬顯示出來:
一八八五年,一月十五日生人,唐龍。
教主的嘴唇微微翕合,轉頭看著唐龍,這個孩子居然一點也不哭鬧,愣愣地看著教主的眼睛,教主停頓許久,終於捏著他的臉輕笑道:“唐龍。”
雷聲在此時又擦啦響起。
而那一幫站在院子裏的門徒就像是雕塑一般,隻靠眨眼來甩掉額上滴在眼睛裏的雨水。雨擊在他們身上,一動不動。
教主輕拍著嬰兒的後背,低聲輕哄,在拍著孩子的空擋,抬頭對門外的人說道:“把我披風拿來。”
很快有人從馬上把東西遞了過來。
教主仔細地把嬰兒裹好,隻露出那張可愛的臉,抱著走出門去。剛一腳跨過門檻,眼前便一道白光閃過,他不僅不慢地抱著唐龍前胸微向後倒,避開了那道白光。
“什麼人!”七十二地煞所有門徒均從背後抽出大刀,數十人團團圍住那個從房頂閃到院子中央的男人,個個都立著刀尖對著他,而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長辮男人隻是冷冷地看著這些人將他圍住,右手緊緊地握住直刃單刀,雨滴順著他刀的刀刃滴到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教主抱著唐龍走到圍成的圈裏,對著那個男人沉著聲音問道:“你是誰?”
男人並沒有被聲音鎮住,反而提高了聲音說道:“殺你的人!”
“殺我?嗬。”教主冷笑了起來,突然聲音如悶雷一般,喝道:“裏麵的夫婦是你殺的?”
男人微微一勾嘴角平靜地說道:“是我殺的,”停頓了一會,故意地撓了撓腦袋繼續說:“然後坐在屋頂上一直在等你。”
教主輕挑了眉毛,接著視線掃著四周最後停到男人身上,問:“是誰派你來送死的?”
男人嘴裏輕吐出幾個字:“三十六天罡!”
“三十六天罡?”教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看來她當上教主後,對你們這幫人可不怎麼好啊,天天讓你們來送死。”
男人眉頭輕微皺了一下,仍然說道:“她命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放棄七十二地煞!”
教主聽著話,把唐龍交給身旁的門徒,沉沉地命令道:“把唐龍抱好!”隨後一麵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一麵向那男人緩緩走近,冷冷地問:“我若是不願意放棄呢?”
男人眉頭霎的緊皺,握著刀朝教主衝了過來,“那我們教主的命令,就是讓你死!”話音未落,右手揮刀向教主的脖子處橫掃過去。
教主在刀掃向自己的一刻,頭隨著刀橫掃的動作,略微一低,剛好避開,他不緊不慢地向後退一步,右手有力地從門徒手中捏過鋼刀,男人的刀畫了一個圓弧,卻沒有砍到教主,但並沒有慌張,踩著水花,踏著平穩的步伐再度朝教主而來,單手繞著刀花,銀光閃閃,雨水打在刀的前一刻都被刀鋒劃開,教主隨著男人的近身,拿著刀左右微側閃身,每側一次身都避開了刀的斜劈,男人見自己的刀一直沒有進到教主的身,大喝一聲,刀隨著身體的旋轉又開始向教主掃來,閃電霹靂,折射在刀身上,大喝的聲音隨著悶雷的響起被埋沒,門徒們被刀光射得睜不開眼。教主乘著男人橫揮過來的刀,舉刀格擋,準備將男人的刀絞開,使他的刀脫手飛出,卻不料男人的刀刃突然變向,反手劃過,割破了教主的袖口。
教主舉手看著自己的被割破的袖口內露出了白色的內衣,緊皺眉頭,雙唇緊閉,鼻中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右手握緊了刀柄。
男人揮刀數次,見終於有效,準備在教主氣憤之時,乘著勝再次向他胸前橫掃過去。
教主偏著身子,避開了刀,隨後彎下身揮刀直朝男人左腿的膝蓋後砍去,男人的刀橫掃的刀勢已經劃出,見此時教主的斜砍,隻知道這次自己的刀是沒機會格擋,隻好慌忙向側避開,不料道教主剛掃到他膝蓋後,刀入肉三分,使得他疼痛得單腳跪下,教主近前一步,抬腿狠狠朝他胸前蹬去。所有門徒都紛紛閃開,那男人被踹出三尺遠,在有雨水的泥地上痛苦的翻了幾個滾,嘴角終於溢出血。門徒們靜靜地盯著男人看,數十人不露聲色地對著他微微冷笑。被人抱在懷裏的唐龍見到男人想翻身站起卻因為傷痛幾次都倒在地上,張嘴笑得更是歡快,依稀中看見他嘴裏剛露了頭幾顆小白牙,顯得可愛至極。
教主走到那男人身前,左手拎著他的衣襟將他托起,搖著他地說道:“沒有人能阻止我放棄七十二地煞。知道嗎?”聲音比悶雷還響,男人口中的血滴在教主的左手上,但他卻絲毫不介意,忽然如猛獸一般怒喝一聲,右手揮刀,直朝男人的脖子處劃去。
男人閉著眼睛,雨水擊打在他的臉上,他聽見耳邊破風而來的刀聲,更是要緊了牙關。
霎的白光之後,教主捏刀的手已經放回身側,而男子的脖子處如綻開花朵一般的刀口緩緩地出現,殷紅的血很快地滲了出來。
教主冷哼一聲將他扔到地上,走來把刀甩給門徒,接過他們手中的唐龍,唐龍水汪汪的大眼精盯著教主看,手仍然在亂動,這次,竟是想去摸教主的臉。
教主笑著將臉伸到唐龍麵前,唐龍這才如願摸到,白嫩的小手在教主臉上摸來摸去,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感覺十分滿足一樣。
教主輕捏著唐龍的臉問道:“龍兒喜歡看剛才那樣?”
“依……呀……”唐龍嘴裏依依呀呀聽不出一句話來,但是卻仍然衝著教主直笑。
眾人都還在驚異教主的突然改變,正在麵麵相覷之時,教主已經騎上黑鬃寶馬,大喝一聲,馬前蹄抬起一躍飛奔出數丈遠,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褚闕,帶人把這對夫婦好好安葬。其餘人都跟我回去了!”
“是!”所有人將刀收入刀鞘,跑步飛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馬撒開四蹄就跑了出去。這幫人快速而又整齊地列隊跟在教主後麵,隻剩下褚闕一個人拿著刀,僵站在院子裏。
雨,仍然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