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樓道裏很靜。
    這裏除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其餘的都去了會場。
    偶見從醫辦室或者從護辦室和病房之間出入的白衣天使，他們路過樓道的時候，都情不自禁的向著封紅她們張望，看著封紅和李淑女、李淑娥她們的表情，聽著封吏、封疆和封必實他們的言詞，卻像躲避瘟神一樣閃開了，迅速藏進洗手間或者某個角落。
    封紅走在最前麵，沿著慘白明亮的走廊，望著病房的屋門，一號二號的默數，數到了第八號，乳黃色的門上，印著四個血一樣鮮紅的方塊字：“八號病房”。本是最普通的中國漢字，此刻，在她的麵前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封紅的心情很複雜，既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封華，又感到揪心害怕，她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
    “小紅，發什麼愣啊？快著點兒，把門開開！”封必實有些著急，對封紅發出命令。
    王金中聽到樓道裏淩亂的腳步聲，不由得一驚，心中暗念：“一定是封華的家人來了，我總算做了一件對得起封華的事情。天地良心，這個電話我應該打。周全他太缺德了，為了單位不出亂子，為了自己的政績麵子，甚至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顧死者家屬的情緒，封鎖消息，讓我們幫他背黑鍋。就憑周全的為人和那些風言風語，特別是那晚我看到他時的鬼鬼祟祟的樣子，說不定封華的死和他有著直接的關係。反正我快到退休的年紀了，管他三七二十一，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再幫他做了。周全不是下了死命令讓我們守住這道門兒嗎，我非要想辦法把它打開不可！”
    “彩霞，你先守一會兒，我得到洗手間去一下。實在不好意思，人一上年紀，毛病就是多！”
    “王主任，您不是才方便了嘛，怎麼又去呀！您知道我的膽子小，我一個人守著她時間長了很害怕！”
    “好，放心。這裏的溫度太低了我有些著涼，有點兒拉肚子。這個倒好，去的急，回來的快！我剛才出去的時間不長吧？”
    “不長、不長，對了，我這裏正好有治療腸胃炎的藥，過會兒您把它吃了。”
    “謝謝！”王金忠剛想邁步又被張彩霞叫住了，“哎，王主任，您記住敲門的暗號，“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剛才您差點兒敲錯了。敲錯了我可不能給您開門，您在門外站久了進不來不僅會讓別的醫生護士看見起疑心，而且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還會把我嚇出毛病來。”
    “行了行了，再婆婆媽媽的我可就裝到褲兜子裏了。放心，我去去就回！”
    王金忠剛打開屋門，就看見封紅一夥氣勢洶洶、麵孔扭曲地站在這裏。
    張彩霞想把門關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王金忠二話沒說奪門而出，急忙去了洗手間。
    病房的門一打開，一股冷風伴隨著一股強烈的來蘇水的氣息撲鼻而來。
    封紅她們蜂擁而入。
    張彩霞被趕在了牆角。她是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姑娘，麵對這種陣勢，心中惴惴不安。
    封紅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死亡的空間，隻見這間長形的室內，一體的白色，白牆白床，白色的空調掛機，白色的沙發罩蓋住了白色的床式沙發，一張白漆的木椅旁放著一張白色的小茶幾，一個白色的痰盂放在床頭的一側，白色的床安放在靠窗的地方。
    封紅走近床前，覺得在靈魂深處發出一股寒流，刺激了四肢全身。在白色的床單兒中，封華的全身被深深的埋著，腦袋被嚴嚴實實的藏著，後腦部墊著一個白色的枕頭。
    李淑娥拉開白色的布單兒，隻見封華的眼睛半闔著，嘴巴微張著，似乎留戀著什麼甚至有什麼話想說。她的麵色慘淡的一點顏色的痕跡都沒有，幾乎和白色的枕頭、白色的床單兒無可分辨。此時，李淑娥全身的水流回入靈府，凝成一對重熱的淚珠，突出眼眶，“哇”的一聲，“我的女兒啊……”便昏厥過去。
    李淑女、封紅和藏菊花她們的熱淚早已在臉頰上築成了兩條淚溝，後起的眼淚頻頻湧出。她們看到昏厥的李淑娥，停止了哭泣。有的對李淑娥掐人中，有的對李淑理順前胸，有的對李淑捶捏後背，七手八腳的忙活起來。
    “我妹妹究竟是怎麼死的？是什麼時候死的？”封吏和封疆兄弟倆大聲吼叫著逼向站在牆角的張彩霞，一個從工具包裏拿出斧子，一個從工具包裏拿出瓦刀，兩人一左一右把張彩霞堵在旮旯裏，“說，封華是怎麼死的，不說實話就打死你！”
    張彩霞的褲襠裏頓時濕了一大片，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胡來！”封必實把封吏和封疆拽到一邊，湊到張彩霞的跟前，“閨女，別害怕，我知道小華的死與你無關，但請你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什麼時間死的？是誰不讓通知我們的？隻要你告訴我，我就絕對保證，他倆不會傷害你的！”
    “伯伯，封華姐姐究竟是怎麼死的，是什麼時間死的我真的不清楚，我知道的時候是昨天早晨六點多，她死在了藥劑室。因為單位今天搞慶典活動，院長說先把這事兒放一放，就把封華姐交給了我和王主任看管！”
    “剛才出去的那個是不是王主任？你們的狗院長那個畜生在哪裏，我們找他去！”封疆手裏的瓦刀直逼張彩霞的臉頰，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出來。
    張彩霞被嚇得渾身打哆嗦，結結巴巴地說：“他在新建住院大樓門前的會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