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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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溪水向東流去,溪邊桃花獨自開得燦然無比。
白霧環繞墨綠山野,一條蜿蜒小溪穿過其中,清波淼淼,群山倒影鋪墊在溪麵上,磅礴之勢不容忽視,又因柔情溪水撫慰,融合在一切,逸景怡情,秀美不可方物。
“這裏是桃花溪。”青瓊搖搖晃晃走過架在溪水上的獨木橋。
“真是個好地方。”焦儀寒折斷一枝桃花斜插在水裏,“在下以為桃花要長在岸邊才是桃花笑春風,這桃花溪的桃花長得有點遠了。”
“鄙人也是這樣認為的。”青瓊站在焦儀寒身後,近遠適宜的距離。
焦儀寒小施輕功從桃花樹林上躍過去,鼓動的袖袍帶起一陣勁風拂過桃花樹,須臾卷著袖子點著腳尖站在溪水中的石頭上,袖子悠悠展開,漫天的桃花花瓣漫意飛舞,從他身邊飛過木橋,飛入流水。
丹青難描,焦儀寒恰似誤入凡塵的飄逸謫仙。
隻可惜剛才桃花盛開的桃花林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杈。
一片花瓣落在青瓊的頭發上,青瓊從頭發拿下來放進嘴裏,“呸,真苦!”煞風景的一口吐出來。
“在下還不曾發現青公子是如此妙人。”焦儀寒笑得十分認真。
焦儀寒笑得認真的時候,眼睛便會眯起來遮住裏麵平靜的波光,笑得極其生動,羞落了一地春花。
“現在終於是桃花笑春風了。”青瓊深有感觸,低下身撥弄水裏的花瓣,忍不住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焦儀寒。
焦儀寒止住笑,“在下身上有什麼東西嗎?”說罷,站起身四處巡視著全身有什麼異常處。
青瓊鎮定的打開扇子,隻願風流扇得密不透風,抬起頭看被白霧層層包裹看也看不到的遠山,“可能是鄙人眼花了,焦公子不要介意。”
焦儀寒躍回青瓊身邊,“青公子年紀輕輕就眼花,大約是氣虛腎虧所致,不要太想念心上人了。”落下手掌拍拍青瓊的肩膀,早春桃花眼彎成一輪弦月。
“哈、哈、哈,焦公子真是太會開玩笑了。”青瓊陪著焦儀寒一起笑,笑得腮肉生疼。
“可惜快沒時間待在這裏,要不然在下一定要見見未來的青夫人。”焦儀寒閑雅地問道“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了?”
話音剛落,遠處一幫扛著鋤頭的毛頭孩子直衝兩人所在的方向跑來,“前麵的兩個人,你們給俺站住!”
兩人聽話的站住,帶頭的圓頭方腦的胖小子氣喘籲籲的站在兩人麵前,“你們兩個家夥,以為把俺家種的桃花全弄沒了,就可以一走了之嗎?”
“你們得賠錢!”小胖子掰開手指數數,十個指頭不夠用,正準備脫下鞋子繼續數。
旁邊缺了門牙的瘦長個,借給了小胖子十個指頭,小胖子數了半天,“啊對,二十個銅錢!”
“原來風花雪月要錢的。”青瓊由衷感歎,合攏扇子敲在虎口上,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還好鄙人沒錢。”恍然記起了昨天花錢去怡紅院撲蝶的事,青瓊不好意思再笑,退了一步站在離焦儀寒進退得宜的位置。
焦儀寒仍舊溫和有禮,看著青瓊笑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青瓊輕咳了一聲,“去白雲寨吧!”
雲來客棧天字第二房
氣流以不讓人察覺的速度流動,焦儀寒抬起眼,轉瞬間房裏多了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
“主子您要查的人的資料找到了。”錦離呈上花費幾天精力尋來的一遝薄紙。
【青瓊,現年十九歲,四川泰安人氏,父母雙亡。早年父為青雲布匹商行主人,因經營不善,結業倒閉,不久積鬱成疾不治身亡。母大慟,是夜自縊隨之而去,青瓊時年十五。】
焦儀寒看了兩行就沒有再看下去,“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謝主子。”錦離施了一禮離開了。
焦儀寒鬆開了手,輕薄的宣紙被風吹起飛散在地上。
橘紅色的太陽如同一尾錦鯉自在的躍出地麵,清晨蒙昧的暗淡霎時間變得清亮。
翠映湖四周景色秀麗,青瓊來不及欣賞,直接攤開四肢癱軟在地上。昨夜沒有睡好,等爬到湖邊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這麼一累,青瓊居然忘記身邊的焦儀寒,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起來。
青瓊是被一陣香味喚醒的,睜開眼深藍幾經成黑的顏色填滿了天空,竟然一覺睡到了晚上,心念一動翻過身去看焦儀寒還在不在。
“青公子,你醒了。正好,在下的魚也烤好了,過來吃吧。”焦儀寒笑意盈盈,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早春桃花眼。
青瓊回過神,急急應一聲,“來了。”
青瓊和焦儀寒隔著篝火坐著,晃動的火焰跳躍不已,一時沉默無話,隻剩風聲,湖水激蕩流動聲音,柴火燃燒噼啪聲,清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清晰的傳到兩人耳裏。
“青公子神秀品貌,令父想必定是德高望重為一方所稱讚了。”焦儀寒冷不防的一句,讓青瓊愣在原地。
沉默片刻,青瓊抬頭看見焦儀寒一派溫和沉靜的模樣,“焦公子客氣了,先父德高望重不假,隻是仙逝多年,鄙人也不大記得他老人家音容笑貌了。”歎了一口氣,“先母受不住打擊也一起去了。”
“是在下冒昧了,還請青公子原諒。”焦儀寒抱歉一笑。
“焦公子也不是有意的,就不必自責了。”青瓊哈哈大笑衝刷先前沉重氣氛。
“多謝青公子原諒。”早春桃花眼看向青瓊,“這幾日與青公子相處,在下感覺青公子談吐不凡,非是一般大家可比擬,不知青公子高就何處?”
“言重、言重。”青瓊笑得眉眼皺在一起,“也隻是早年家父開布行,家境富裕上過幾年私塾而已,現在幾乎是盲流一名混吃等死。”
“青公子心胸豁達,在下望塵莫及。”焦儀寒看著青瓊雙眼笑道。
“青公子能否告訴在下今年年歲幾何,方便在下和青公子以兄弟相稱。”篝火跳躍似乎比之前暗下去了點。
“鄙人虛歲二十,焦公子你呢?”
“在下癡長青公子兩歲。”
“長了二歲就是焦兄了。”青瓊啪的一聲收起扇子,抱拳道“鄙人明天想請焦兄到寒舍小聚,不知焦兄願不願意?”
“青弟之約豈有不去之理。”焦儀寒撥弄著火堆應道。
“那就多謝焦兄賞臉。”青瓊眉開眼笑,隱約像一隻偷完腥的貓。
恍恍惚惚的挨到第二天傍晚,青瓊又走過那棵四季青蔥的樟樹。賣書的小販跟前幾日一樣大聲吆喝,“誒,賣書啦賣書啦,孔聖人《論語》兩文錢便宜賣啦!這麼便宜的價錢絕沒有第二家啦!”
“別吆喝了,我要買。”青瓊一臉便秘之色站在書販麵前。
攤主狹促的笑,小小聲的問,“我給你的東西有落到實處麼?”
青瓊不自然的笑,小小聲的答“咳,那是自然,鄙人出馬,千夫莫擋。”
攤主鬼鬼祟祟的從桌下拿出一本書,向青瓊挑挑眉,“斷袖房中術,新出來的,你看看。”
這次青瓊二話不說付錢買下。
雲來客棧內
焦儀寒站在窗前,應景應畫。
前幾日跟蹤他的刺客今日安分異常,安分得讓人蠢蠢欲動。他低下頭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一會收回視線。隔霧看山般能看見大致輪廓卻始終看不清楚,真教人心裏難過。焦儀寒中指敲在窗欞上,頓點緩慢有致,“傳令下去,叫那些潛伏在青城的暗衛先撤離,明日我再與你們彙合。”
“是,主子。”錦離輕斂眉眼退下。
環顧隻有他一人的房間,焦儀寒忽而笑道,“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落下屋簷洗過枝葉,最後在地麵聚成一灘死寂積水。
青瓊手裏拿著根青草梗有一搭沒一搭的逗著,青花鯉粗壯的腰身在水中畫了個圈,又靜靜呆著不動。
手裏捏著的饅頭撕成一瓣一瓣拋在水裏,白麵饅頭沫吸足了水軟軟躺在水缸底,青瓊耐心的勸著鯉魚“吃吧,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好。”
燒火,起鍋,裝盤,新鮮的食材做出的菜肴滋滋的冒著乳白的泡沫,撒上一把野蔥,香味撲鼻。一道佳肴,兩副碗筷,兩壇美酒,共敘人間夜話。
熱氣蒸騰的菜肴漸漸冰涼,青瓊坐在桌前直犯瞌睡,砰地一聲一頭磕在桌邊上,黑夜沉沉,窗外雨仍舊未停,甚至比之前下得更大了些,其間偶有一兩隻野獸不甘寂寞在山野裏長嘯。
青瓊伸了個懶腰,正準備把院門關上。
焦儀寒舉著傘遠遠就看見了正準備關上院門的青瓊,加快腳步停在了青瓊的身邊,溫雅的笑道,“有事耽擱了,青弟還請見諒。”
玉石清緩的聲音讓青瓊一激靈,抬起頭笑彎了眉眼,“請進,請進,鄙人以為焦兄不會來了。”
“莊裏有事催在下明天回去,沒能與青弟暢遊完青城,真是遺憾。”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屋裏,焦儀寒把手裏的油紙傘放在牆角,“今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能與青弟相見。”
“哦。”青瓊手緩了一下,見筷子擺歪了,按住伸手攏回來,“祝焦兄一路小心。”挽著袖子為焦儀寒盛上一碗魚湯,“焦兄你嚐嚐看,魚湯。”
焦儀寒喝了一口,放在桌上,“青弟如此妙人,做的東西當然是極好的。”
青瓊十分讚同的點點頭,“焦兄真是實誠人。”
“青弟謬讚了。”焦儀寒優雅有致的對青瓊笑笑。
“不多說了,來焦兄來喝酒吧。”青瓊拍開酒壇封泥,淡雅的蘭生酒氣溢了出來,舉起一壇酒放在頰邊,“焦兄你明日就要走了,今夜鄙人就與焦兄不醉不休。”
兩人各自一壇酒,未到壇底青瓊早就喝得醉眼朦朧。抬眼便見眼前之人豐神俊朗,一雙早春桃花眼無情也動人,青瓊打了一個酒嗝,用手指抬住麵前人的下巴,調笑道,“好一個驚豔美人,還趕快張開小嘴讓大爺親一親!”青瓊上前傾斜身子,歪歪扭扭抬起焦儀寒的臉,濕漉漉的嘴唇就要往焦儀寒嘴上貼。
焦儀寒一掌扇在青瓊臉上,溫文爾雅的笑道,“現在清醒了嗎?”
“咳,美人下手真狠,不過我就喜歡這樣的。”青瓊垂著頭咳出一口血,站起身用袖子擦擦嘴,腳步踉蹌的朝焦儀寒走去。
焦儀寒反剪住青瓊的手,青瓊反而轉過頭笑嘻嘻用臉頰去蹭焦儀寒的臉,“真主動,等不及了麼?”
冰涼的手指從青瓊的臉頰下移到脖頸,焦儀寒抬起手停在青瓊眼角細細撫摸,“青弟,你可是喜歡為兄?”
“嗝,那是自然,美人誰不喜歡?”青瓊張開酒氣熏染的嘴,伸出舌頭舔了舔焦儀寒的手背。
(愛的秘笈)
院外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梅清公子果然不浪費多情的名聲,這個時候還不忘找人溫存,在下佩服得緊。”
焦儀寒微皺了眉頭,動作迅猛的推開青瓊軟綿的身子,一記淩厲的掌風衝開門,縱身躍了出去。
蒼夜茫茫,兩人各自站在屋頂一角形成對立之勢。大雨瓢潑而下,平添得幾分緊張。雨勢太急加之已是半夜,焦儀寒隻隱約看清不速之客頭戴鬥笠身穿蓑衣,其他一概不知。
“你是何人?”焦儀寒屏氣凝神觀察對方身形,出聲問道。
“自然是找你要東西的人。”刺客又是一陣清朗大笑。
焦儀寒眼睛一花,刺客已晃身舉刀向他劈來。來不及細看,焦儀寒閃身避開,從右側打出一枚梅花釘直擊刺客麵門。當的一聲刺客的刀發出一陣清越的龍嘯聲砍進屋脊裏,蹦出雨水也澆不息的零星火花。
“青龍蜀刀客陳一舟。”
刺客冷笑一聲,“好眼力。”
焦儀寒橫過刀兩指夾住刀刃,用冰雪捏成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誰派你來的?”
“問得好生有趣,當然是你欠了他東西的人派來的。”陳一舟拔出刀,反身一劈。
陳一舟的刀處處受限,與焦儀寒纏鬥吃了不少虧。焦儀寒一枚梅花釘已經射進他背部皮肉裏,再鬥下去,生死難論。
(愛的密語)
“這門是什麼時候破的?”兩扇木門四分五裂躺在地上,雨水乘機飄了進來打濕了地麵,如此景象,青瓊不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青瓊悠悠一歎,從地上撿起被撕得破碎的衣裳,擦淨不斷從身下溢出的液體。
焦儀寒的掌風堪堪擦過他麵門,陳一舟腰身向後一折,回身平削卻不是凶猛攻擊之態,見得焦儀寒避開,立即一躍跳下竄進裏屋。此時青瓊正在裏屋一邊倒抽氣,一邊彎著身從櫃子裏抽出一件裏褲穿上,一道冷風衝著光滑的背脊襲來,青瓊隻覺得寒毛倒豎,回過頭隻看見一張滄桑端正的臉。陳一舟冷笑一聲扼住了青瓊脖子,把他拖出房外。
雨勢更急大有破城之勢。
“梅清公子你若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相好的,如不然。。。”陳一舟手指加重力道,聽到青瓊呼吸急促的聲音,滿意的笑道“我就殺了他!”
“你說多了廢話。”
一聲渾厚的長嘯聲從焦儀寒嘴裏響起,響徹荒野,陳一舟心神激蕩向後退了一步,架在青瓊脖子上的刀有些拿不穩,壯膽一喝,“我是認真的!”
大批墨梅莊的暗衛包圍青瓊住的小院,焦儀寒厲聲令下,“留活口。”
“你個狡猾之輩,你設計詐我!?”陳一舟驚怒交加,架在青瓊脖子上的刀用力大了一分,鋒利的刀口在青瓊脖子上劃出一道血口來。
“慢著,你難道真不怕。。。”陳一舟疑惑,江湖上都知道梅清公子,多情風流,最是憐惜枕邊人,今日一見反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莫非傳聞有誤?
“我從來不怕。”焦儀寒冷笑。
“都說梅清公子多情,原來竟是個無情人。”陳一舟被人製住,手裏的刀應聲落地。
“說焦公子是多情之人的定是眼瞎了。”青瓊脫力仰麵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凍得直哆嗦,仍不忘添油加醋說了一句。
四周沉默唯有雨聲響起,在雨水衝刷下衣物貼合的身軀更顯頎長,焦儀寒桃花眼微眯,“走。”
恰在此時,陳一舟迸出一聲大笑猛然間掙破束縛,舉起青龍刀朝焦儀寒襲來,速度之快快如閃電,“我決計是不會一個人去黃泉的,要去也要成雙!”
雨水四濺,刀起刀落,坐在地上的青瓊突然擋在焦儀寒麵前,長約五尺寬約一尺的青龍刀生生砍進琵琶骨裏,頓時鮮血噴湧不止。青瓊倒在地上,在室內透出來的燈火照耀下鮮血染紅的地麵,更顯觸目驚心。青瓊瞳孔失焦,最後隻看見焦儀寒衣角帶血梅花模糊的影子。
“梅清公子後會有期了。”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畫麵停滯起來,陳一舟乘機逃走。
“主子要不要追上去?”錦離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必。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焦儀寒一雙早春桃花眼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