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在車站口看見田村，我向他揮動手臂。今天早些時候有些下小雨，所以他手上拿著一把黑色的長杆雨傘。
     “等很久了吧，對不起。”我連忙跑過去。熙攘的人流和川流不息的車輛的轟鳴聲讓我的聲音有些聽不清。可田村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田村先生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好不好？作為你為我找到工作的謝禮。啊……”一群穿製服的中學生擁挽蹦跳地擠過，我一下子被他們推了開去，然後隻得更加努力地穿過人流向田村在的地方擠過去。田村比被擠開的我更顯慌張，看見我過來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裏人好多啊。”我感歎道。
     “在我出生前，這裏的人更多。”田村笑著說，“經常聽人說，那時候隻是排隊等出租車的人就能排成一條長龍了。”
     “哦……是啊，那時候日本的經濟的確是被全世界都羨慕著。”我雖然沒經曆過，不過也是有耳聞的。很多人似乎隻做兼職就已經可以過得很舒服了。不像現在，即使是正式員工也隨時有麵臨失業的危險。社會犯罪率也在逐年增加。“田村先生是東京人嗎？”
     “嗯。”田村應道，“我是在品川長大的。周末的時候媽媽常會帶著我到銀座來購物。由於大學也是在東大上的，所以我幾乎沒有離開過東京。”
     “那田村先生一定對東京很有感情了。”
     田村低頭想了想，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說：“不。正因為它太偉大，所以讓我感到窒息。”然後忽然轉過頭看著我，“其實我更想去靜岡的山裏，或是去箱根開一家小旅館。”他似乎想對我說什麼，最後不知怎麼沒說出口。隻是道：“莎莉老師近些年的作品讓我很感動。那種感歎歲月流逝的淳樸……”
     我差點忘了，他是莎莉的FAN。
     “對不起。直到現在也沒能為田村先生要來簽名。”
     “沒那個必要。”田村如夢方醒似的看了我一樣，很快地搖了搖頭。
     有時候我還真是不明白他。
     我們本來打算吃煉瓦亭的炸豬排，但等到了才發現人超級多到頭痛，於是轉戰不遠的中華料理店。
     在日本，不論哪都有中華料理，很多都是留日華人或是歸國子女開的。從前在福岡，光是住所附近就有三家頗具規模的店，小一點的就更不用說了。
     今天這家店的名字叫萬裏長城。就像日本到處都是中華料理店一樣，中華料理店很多都叫萬裏長城。
     “歡迎光臨。”服務員是中國人，所以這一句說的是漢語，讓我倍感親切。
     店裏生意很好，大多是上班族，也有不少唧唧咋咋的穿製服的學生。我們的座位旁邊就坐了四個女高中生。
     “真懷念啊。”田村感歎道，“上學的時候我經常和同學過來吃。一晃已經是很多年了。那時候的服務員是個年老的老奶奶，腰彎得像問號。”田村的笑裏有回憶的味道。
     那一定是很溫暖的吧。
     我們各自點了想吃的菜，要了兩杯啤酒。
     “幹杯。”我們這樣說著互碰著酒杯。
     “謝謝你，幫我找到這麼好的工作。”
     “隻是薪水太少了，中川小姐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的。”
     “不。這份工作很適合我。可以接觸東大的氛圍，閑暇時還可以用來複習功課。更可貴的是還有假期。”我喜滋滋地說。雖然三十萬元在東京的確算不上寬裕，但維持平常人的基本生活所需還是綽綽有餘的。要知道我以留學生的身份初入日本的時候每個月的獎學金也隻有八萬日元而已呀。
     “聽說了嗎？”一旁的女學生興奮地和同桌的同學說著，聲音就連我們這都聽得很清楚，“中川莎莉要和小島妙正結婚了~”
     “是啊~！”和“哎~~~~？？”的聲音響成一片。
     “真的嗎？我還以為莎莉老師是不會結婚的呢~有很多男朋友不是很好嗎？？”一個把頭發染成金黃色的女孩這樣說。
     “惠奈聽誰說的啊？”一個長發女孩子激動地打聽。
     “我爸爸和靜清堂的朋友聊天的時候被我聽到的。還不能說出去哦~因為是秘密~”叫惠奈的女孩神秘地說。
     “早就有這樣的傳聞了，沒什麼稀奇。”另一個戴眼鏡的女孩子聳聳肩，“據說他們從上學的時候就認識，本來就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因為那時候小島妙正還不出名，再加上父母反對，被中途擱置了而已。”
     “不過你們說的那個小島妙正到底誰啊~？”金色頭發的女孩問道。
     “美裏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眼鏡女孩接著說，“因為小島妙正隻寫嚴肅的純文學。”
     “什麼意思嘛~”金發的美裏子鼓起兩頰。
     “雖然寫的書很古板，但你們不覺得小島老師很帥嗎？我最喜歡他那樣細長的眼睛，很有古典味道。要是他穿上和服一定會漂亮得讓人驚歎吧~”長發女孩依然很激動地說。
     “我倒是很喜歡莎莉老師。”美裏子一邊吸著果汁一邊故作純真地說，“不覺得她近些年越來越有魅力了嗎？穿衣服也一直很有品位。長得又可愛，像個等身大的人偶娃娃一樣。可是不知怎麼總覺得她最近在電視裏出現的樣子沒精打采的。不過憂鬱的她也很美就是了。我哥哥像我一樣喜歡她，就連他也說憂鬱的莎莉更讓人心生憐愛。”
     “大概是因為助手和自己的未婚夫鬧緋聞的事吧。”戴眼鏡的女生一邊吃一邊說，“我聽說因為二人關係曖昧，莎莉老師不得不辭退了助手呢。不管怎樣也是女人，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繼續下去。”
     “啊，你們知道嗎？”惠奈終於找到插話的機會，“那個被辭退的助手其實是莎莉老師的異母妹妹，四年前剛從中國回來。莎莉老師接受了一無所有的她，還讓她做自己的助手。沒想到竟然做出勾引人家未婚夫的事。而且那個人離開莎莉老師之後就不再和老師聯係了，真是傷透了老師的心。”
     “竟然有這麼忘恩負義的人~？”美裏子睜圓眼睛說道。
     “啊，我想起你們說的那個人了。”長發女孩拍著手掌，忽然說，“是不是經常跟在老師背後的那個人？長得有點像斯嘉麗·約翰遜。”
     “那是誰？”戴眼鏡的女孩吃著杏仁豆腐，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
     其他人立刻受不了地怪叫。
     “沒關係嗎？”田村有點尷尬，擔憂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對他笑笑。
     再也不會比當初離開瑩的時候更難過了。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長得像斯嘉麗·約翰遜。”我眨眨眼玩笑似的說道。而田村隻是用擔憂難過的眼神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