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出了酌華閣，已經快到午膳時間了。
    今日的夏宮，比往日沉靜了不少。
    禦花園裏想要偶遇父皇的妃子少了，宮道上各妃嬪掉的釵釵環環也少了，樹下池邊交談的宮人也少了，連碧雪的話也少了！
    我斜睨那小丫頭一眼，怕是還和我慪氣上午我掀了她的茶呢。
    我不想計較碧雪的態度，因為我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
    “那盟約不是還沒到期嗎？”我確定這是大學士殷瑜的聲音，因為他曾用這樣子的聲音在父皇麵前告過我的狀。
    同樣是那麼擔憂的語氣。他都快六十了，明年就好離開朝堂，回家養老。
    另一個聲音響起，“怕明年開春，便有一場惡戰。否則，昨夜南小將軍的軍棍，怎麼會被免了，讓他將功贖罪？皇上終究是為大局考慮。”
    我一愣，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依丞相看，這戰爭是我們與大寧，還是與新柯？”
    原來是丞相啊。
    明年真的是要打戰嗎？怎麼會呢，現在三國看起來很友好啊，大寧、新柯還有皇子公主在夏宮。
    我疑惑不解，也不知道昨夜刺客的事情是如何處理的。但這“開戰”的消息又讓我移不開腳步，便尋了處僻靜的樹旁角落，聽他們講話。
    丞相開口：“依老夫看，是我國與新柯聯手，攻打大寧！”
    大學士殷瑜忙說道，“丞相！丞相輕聲啊。大寧皇子尚在夏宮，若被他聽見，恐會為我大夏帶來無妄之災啊……”
    丞相不屑，但也不再高聲談論，“不過是小兒而已，怕他作甚？”
    “非也非也，此兒絕非池中之物……何人在那！”
    想不到那殷瑜人雖老，耳力目力卻一點也不輸於年輕時。我顯得有些尷尬，撥開樹枝
    ，領了碧雪徐徐走出。
    丞相一臉嚴肅，見是我，臉色方漸漸緩和，他與大學士一起作了個禮，“公主殿下——”
    “兩位大人快快免禮，本公主想要去見父皇，途遇二位大人，本無心打斷大人的對話，望兩位大人不要怪罪。”
    大學士曾教導過，要尊師敬道，尊老愛幼……
    丞相眯眼看了我一眼，估計是覺得那話被我聽見也無妨，反正我與蕭丞翊一樣，不過是十四多歲而已。
    “公主殿下多禮了，既然殿下要尋皇上，我等便不多擾了。”遂和大學士一同離去。
    我看向兩人離去的背影，眉毛一挑。殷瑜在朝為官三十幾載，看人待物已經到了非一般的境界，他方才說，蕭丞翊非池中之物？有趣。
    “公主，那是南小將軍……”碧雪拉扯我的袖子，低聲說。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真是南楊。南楊亦是看見了我，他走過來，“公主。”
    我問他，“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楊看了我一眼，道，“臣，不知道。”
    我皺眉，他看似一夜沒睡，眉眼裏還帶著倦意。父皇遇刺，他雖然最終沒被處罰，但是想必也好不了哪裏去。疏忽職守，不大不小的罪名。
    我既擔心父皇，又擔心他，提高了聲音問，“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明明知道，你告訴我呀！”
    南楊眼裏染上了不耐煩，他口氣也冷了下來：“公主，這不是你該關心的，臣還有事情，請容臣先告退。”
    我聽完這話，心裏十分不舒服，拉住他的袖子，“小將軍！那你認為本公主該關心什麼？在酌華閣繡繡花草彈彈琴，還是和妃子們耍耍心機鬥鬥氣？！
    “南楊，在你心裏，你就認為我那麼膚淺嗎？昨夜並不是普通的行刺對不對，那個刺客本來就是棄子對不對？操控她的人——”
    “公主！”南楊喝住我，“公主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
    我眼裏澀澀的，“我是大夏的公主，唯一的公主，我為什麼不需要知道！”
    說完話，我眼裏泛起了水汽。而南楊被我失態的模樣嚇得一怔，掰開我拉住他衣角的手，轉身離開，留一句，“不可理喻。”
    碧雪見此，氣得跳腳，她拉著我的手，安慰道，“公主莫傷心，南小將軍也太欺負人了，公主若惱他，我們去尋華妃娘娘說，去治他的罪……這可是大不敬……”
    碧雪這丫頭，自小跟著我，從沒看我吃過誰的虧，受過誰的冷言冷語，如今這一次，她倒是比我先哭了起來。
    我咬緊嘴唇，看了看手上空落落的，方才，我還攥著南楊的衣裳。
    我朝酌華閣跑去，眼淚點點灑在地上。
    為什麼敢如此無禮？華妃曾經訓過我，讓我不要因為對南楊傾心而是自己變的卑微。可是我以為，我以為喜歡一個人，隻要全心全意的對他好，他就會感受得到，並回報你一樣的好。
    終究是我太傻了。無論我怎麼對他好，南楊也不會感受得到。
    我忽然想起早上的夢境，南楊抱著柯明，他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如此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右腳突然被石子絆住，我的身子左傾，卻被一個男子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