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霜葉飛 第二十六章 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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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官道上,四匹駿馬以極慢的速度緩緩走著,雖然周圍滿是為秋霜染成紅黃色的樹木,卻無人欣賞。
莫輕寒兩手控著馬韁,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然而南宮鴻茗知道,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路,思緒早就不知飄到了哪裏。
“唉……”看著友人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南宮鴻茗也不禁歎氣,“你這傻子,先答應他不行啊!說不定那孩子因為是頭胎,會難產也說不定,從死嬰體內……”
“別說了!”一句“難產”,又一句“死嬰”,讓原本腦袋裏就一團亂的莫輕寒更加煩躁。男子逆天產子本來風險就高於女子,難產的可能確實很大……一想到蘇洛顏為了那孩子所背負的風險,莫輕寒就一陣心慌。
知道友人現在心情不好,南宮鴻茗也不再明著說,隻自言自語般哀歎道:“好不容易又遇到雙兒,雙兒也原諒我了,可現在……唉!這事兒涉及到他那心心念念的宮主,隻怕再也不會理我了!”
提及月無雙,莫輕寒有些歉疚,“抱歉,鴻茗,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話立刻被南宮鴻茗打斷了,“好了,我都知道。”看著莫輕寒的眼神裏滿是理解,“比起我,我知道你現在更難受。”
失了繼續留在苗疆的理由,莫輕寒一時也沒想到該去哪兒才好,內心又還希冀著蘇洛顏那邊還能有所轉機,因而足足走了十多天方出雲南。
雖和來時一樣是按轡徐行,卻完全沒有當初了那份閑適之情,除了楊羨魚還時常纏著平兒打打鬧鬧一番外,其餘時候皆是寂然沉默。
出了雲南境內三日後的晚上,楊羨魚卻突然敲響了莫輕寒的房門。
“怎麼?表哥那邊來消息了?”看到楊羨魚難得一臉正經樣,莫輕寒知道定是有重要的消息。
楊羨魚從懷裏掏出了枚蠟丸似的東西,“殿下給您的。”
結果蠟丸將其碾碎,裏麵是折得很小的一方薄如蟬翼的絲絹。看過上麵的內容後,莫輕寒便將絲絹湊到蠟燭火焰上燒毀,之後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是你告訴他的?”莫輕寒的聲音裏帶著些許不滿與煩躁,讓原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楊羨魚也踟躕了一會兒。
“是的,這……畢竟是我的職責所在。”
知道楊羨魚隻是盡忠辦事,莫輕寒也不能再說什麼,隻是揮手讓他出去。就在楊羨魚剛邁出門時,莫輕寒又將他叫住,“去和鴻茗、平兒說一聲,我們明兒個一早出發,去——京城。”
楊羨魚點點頭,雖沒看到那封密信,但裏麵的內容他也能猜到個大概。
四人不再想之前那樣沒有目的地緩緩前行,而是一路疾馳,直朝京城而去。不過三天,京城便已遙遙在望。
午間,一路奔波的四人匆匆進了一家酒樓。急著趕路的莫輕寒,隨意點了幾個菜,隻待吃過就再立即上路。
就在等著上菜的空當裏,又有一撥兒佩著刀劍的武林人士進了酒樓。
“小二!將你們店裏的好酒好菜都上上來!”一個攜著一把寬刃金刀的彪形大漢將他的大刀“啪”地扔到桌上,大著嗓門兒喊道。
嚇得連腿都有點打顫的店小二趕緊朝那大漢打個千恭聲道:“客官您等會兒,菜就上來!”說罷便三步並作兩步,踉蹌著朝後堂去了。
“金兄,你看你把那小二嚇得!”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搖著扇子,也跟著進了酒樓,“讓不知道的老百姓瞧去了,還當我們是攔道兒打劫的匪賊呢!”
那金姓大漢沒聽出裏麵的調侃,有些惶恐地道:“呀!劉先生不說,俺自個兒還沒發覺咧!這該如何是好,醜了我金奎的名兒不算啥,要是連累了俺師門,俺可就是俺們金刀門的罪人了!”
見那金奎如此的憨直,那劉姓文士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好了,金兄弟,劉兄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說話的是與那劉姓文士一同進來的一個年輕人,“我們此去寒玉山乃是替天行道,清除寒天教的一眾匪類,金兄正直且又氣血方剛,難免會興奮一些,劉兄莫要再拿老實人打趣了!”
寒天教!
一聽到這個名詞,莫輕寒立時警覺起來,凝神聽那些人的談話。
“這次我們中原武林人士定要一雪孤雁島之恥,讓他們知道我們中原武林人才輩出,不是他們區區寒天教能夠掌控的!”
“是呀!”
……
一群人大都興奮不已,看來當初為了引出韓鬱桑,蘇錦年的做法已惹得不少人心懷不滿。
想想也是,莫輕寒抿了口茶,當時要不是韓鬱桑當時真的尾隨蘇洛顏去了孤雁島,隻怕眾武林人士還以為蘇錦年是要脅持眾人,讓寒天教一統武林呢!
“……據說那蘇錦年的小兒子,是當初的第一美人顏洛妃給他生的……”
那邊的話題不知怎的,已經轉到了蘇洛顏身上。
“是啊!那次武林大會上我見過,跟個小娘兒們似的,不,比小娘兒們還要好看呢!”不知是誰,邊說邊發出了一陣陣淫猥的笑聲,“不知道他在床上,有沒有娘兒們帶勁!”
這話讓莫輕寒頓時火起,他的顏兒,是這幫人能夠肖想的嗎!
想著,莫輕寒陡然站起,正待上前教訓一下那出言不遜的人,卻被南宮鴻茗按住了手。
南宮鴻茗衝他微微搖搖頭,示意他不可衝動,又將他強拉回了座位。
精明伶俐的小二見莫輕寒站起來了,連忙跑過來詢問,“客官,可還有什麼吩咐?”
“我們的菜怎麼還沒有上來?”南宮鴻茗找了個借口,“我們都等好久了,要是誤了爺的急事,爺拆了你這破店!”
一番話嚇得小二趕緊作揖賠罪,“各位,實在是對不住,您瞧那邊……”小二暗暗指了指那邊那桌江湖人,“最近經常有些個帶刀帶槍的人往這兒過,上次就因為菜上遲了,我們店裏另一個小二哥還在家躺著呢!不瞞各位說,後頭的廚房先給他們做著呢,還望客官體諒則個,再多等會兒吧!”
聽見裏麵暗藏的信息,莫輕寒一把拉住正欲離開的小二,“最近很多江湖人士往這兒過?”
“是呀!”見莫輕寒似乎有興趣,那小二小心地看了看旁邊那夥人,壓低了聲音說,“公子你們是不知道,最近這三、四天,好些個人往北邊去了,說什麼那寒天教的教主失蹤了,那邊正是群龍無首,新教主還未能完全服眾的時候……”
“他們就打算趁這個時候,除去寒天教?”南宮鴻茗手指扣著桌麵,已然猜到了那些人的打算。
“好像是吧……客官,那邊菜好了,我得去上菜了!”小二打了個千走開了。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卻越說越下流。
“……那小美人兒這麼多年沒在江湖上露一絲消息,說不定蘇錦年那老賊根本就是金屋藏嬌,舍不得讓人看了去!”
“是呀,如果這次在寒玉山上能抓到那小美人兒……嘿嘿!”
本來一直強耐著性子,隻是喝茶一言不發的中年文士終於忍受不了那些汙言穢語,重重地將茶杯一放,道:“諸位武林同道,我們此去寒玉山,為的是出去寒天教這一毒瘤,不能傷及無辜。前教主蘇錦年在孤雁島武林大會之前也算是與我們中原互不侵犯,此次除魔,不過是要將魔教解散,望各位到時候手下還是能留點情。”
這番話一說,不少人唯唯諾諾地紅了臉,但也有些人不滿那中年文士的說法:“劉先生此言差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當初我們就是認為寒天教不過偏安一隅,不會有所作為才會放鬆警惕,以至於在那孤雁島上險些讓他們詭計得逞……”
與那文士一起進來的白衣年輕人皺起了眉,“當初在孤雁島上蘇錦年也並未過多為難大家,下毒的乃是苗疆攬月宮的人,而且後來也為大家解了毒。蘇錦年為了一己私欲,陷武林同道與危難自是不對,但這與寒天教無辜教眾無關,隻要他們能解散,大可放過他們,讓他們去過些平淡日子,不也很好?”
“成小少爺還真是有容人之量啊,不愧是世家出身!”一個衣著肮髒破爛乞丐打扮的人手執破竹杖,倚門而笑,話語裏滿是諷刺,“老乞兒隻知作惡自有天來報,天不報,人報。還不知道這人報之時,還要將些個禿驢們說的什麼‘慈悲為懷’?既是當了屠夫,又何必還要做副救世菩薩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給誰看!”
聽了那老乞丐的話,白衣青年卻仍是不動聲色,倒是剛剛承他解圍的中年文士開口說:“在座給位雖都未皈依佛門,且俱過著刀劍舔血的日子,但佛法之所以能普度眾生,在於其中真意,不言自明。引人向善為上,送人下地獄者,亦陷地獄。”
那老乞丐不屑地一聲冷笑,“你當你們就真是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了?當初有人受了那邪教欺侮,卻無處伸冤。各名門正派俱道是與寒天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恐因與那寒天教起了爭端而給自己招來禍患。如今見識到了人家寒天教的實力,恐那一天人家就將自個兒給滅了,故又捏造了些個罪名起著哄鬧了一大群人去圍攻人家,也不知道羞也不羞!”
這番辛辣的言辭,瞬間讓不少名門出身的人黑了臉,一個坐不住了的甚至站起身來要教訓那老頭。
老乞丐也不慌,拄著自己的破竹杖站了起來,望著那被周圍的人攔住,卻還叫囂著要給自己點顏色看看的人,笑道,“還說佛法呢!論起佛法,你們就都犯了這‘嗔’字戒!”說罷,便頭也不會的離去了。
看著那邊吵吵哄哄地鬧完,南宮鴻茗見那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門邊後輕聲道:“那老乞丐不一般。雖拄著杖,但腳步沉穩,看來內功深厚。”
莫輕寒讚同地點點頭,心裏卻仍暗自琢磨著那句“當初有人受了那邪教欺侮”,也不知道寒天教當初曾招惹過什麼人,那老乞丐與那苦主又有何關係。
“客官,您點的菜齊了。”這時,上菜的小二打斷了莫輕寒的思路,“四位慢用。”
默默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用完午餐,莫輕寒做了個決定,“鴻茗,京城就我和小魚、平兒一起過去,你,去趟苗疆吧!”
早就料到莫輕寒會這麼說的南宮鴻茗放下筷子,心裏暗笑,卻又裝出一副可憐樣,歎息道:“唉!也不知道我去了,人家攬月宮的人待不待見我啊!”
這深閨怨婦似的口吻讓莫輕寒全身一陣發冷,抖了抖滿身的雞皮疙瘩後道:“得了得了,我上次淘回來的那副無名氏山水送你如何?”
那副畫雖未留下作者姓名,但無論是渲染技法,還是筆法腕力,都是非凡超群,堪稱傑作。莫輕寒自從古玩淘回來後就當寶一樣,南宮鴻茗央了好幾次都沒舍得送出。
既然有了這麼豐厚的回報,南宮鴻茗也不再浪費時間,向另三人道聲“保重”後,即上馬朝來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