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思引 第二十二章 癲狂與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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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洛樓與飄雨樓,一個在內院東邊,一個在內院西邊,中間隔著幾乎大半個內院的距離。
蘇晨煜知道父親與母親關係並不和睦,也知道因為三年前的事,父親很生氣,母親發瘋隻怕就是父親逼的。
自己已然瘋癲的母親被幽禁在這荒涼的飄雨樓,按道理說,身為人子的蘇晨煜應該難過,但一想到母親對無辜的蘇洛顏做出的事,蘇晨煜心中便隻有恨,沒有一絲憐憫。
隨蘇錦年一起走過荒草叢生的小徑,繞過已久無人修剪的樹叢,朱漆斑駁的飄雨樓出現在了視野。
走在前麵的蘇錦年一言不發,跟在身後的蘇晨煜不知道他正作何打算,也不便開口相問,隻得也默默不語地跟在後麵。
“……小姐,您快下來吧!要找什麼,雲兒幫你找!”還未進門,父子二人就聽到屋裏鬧哄哄的,好像有人在亂砸東西。
蘇錦年皺皺眉,推開鏤花上積了一層灰的木門,邁入了飄雨樓。
自楊紅雨發瘋後,這飄雨樓便隻有一個她當初的陪嫁丫鬟雲兒照顧著。好在楊紅雨雖瘋,卻隻是思維混亂,並不做什麼傷人的事。蘇錦年也就樂得撤去了看守的人,由著她自生自滅,倒是免去了世人關於他監禁發妻的傳言。
“我那條紫色的裙子你收哪兒了?就是那次爹爹做四十大壽時我穿的那件,錦年哥哥還誇我穿著好看的那件?”蘇錦年進入房間時,楊紅雨正踩在兩個疊起來的凳子上,翻看著放在大立櫃頂上的箱子。
“小姐,您快下了吧!”雲兒見楊紅雨搖搖欲墜地站在凳子上,嚇得都快哭出來了,“您的裙子雲兒給您收著呢!不在那箱子裏!”
“是嗎?”楊紅雨終於回過頭,“在哪?快找出……”正說著,她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蘇錦年。
“錦年哥哥!”楊紅雨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立刻跌跌撞撞地從凳子上爬下,不小心碰倒了上麵的凳子,一下摔了下來。
“小姐,小心!”雲兒嚇得趕緊將她扶起。
“沒事……我沒事……”楊紅雨拍拍衣服上灰塵,仔細檢查了下自己的儀容,不顧自己的腿剛剛摔得不輕,迎上對自己跌倒視而不見的蘇錦年,“錦年哥哥,你是來看我的嗎?”
“……嗯。”蘇錦年想到此時的楊紅雨已經瘋了,不記得她早已與自己成親,便順水推舟地應道,“雨兒,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是嗎?”喜悅馬上浮現在楊紅雨臉上,她立刻回頭衝雲兒道:“你趕快去備些茶點,我要和錦年哥哥去看院子裏剛開的牡丹!”
早已荒蕪的院子裏哪來的牡丹?蘇錦年知道,楊紅雨的記憶已經停留在了18歲嫁給自己之前了。
這樣也好……方便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想到這兒,蘇錦年也不阻攔興致勃勃的楊紅雨,吩咐雲兒下去準備茶點,拉著楊紅雨在四周雜草叢生的石桌邊坐下。
“錦年哥哥……”楊紅雨有些害羞的望著蘇錦年,“你……是來向我爹提親的嗎?”
沉吟了一會兒,蘇錦年仍沒想好該怎麼回答。
久久沒有等到蘇錦年的回答,楊紅雨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濃鬱的悲傷與失望,好不簡單平靜下來的她似乎又有了癲狂的兆頭。
楊紅雨猛地站起來,撲到了蘇錦年懷中,緊緊抓著蘇錦年的衣袖,“錦年哥哥,你不能不要我啊!我會做個好妻子的!”仿佛又想起了什麼,她突然發出一陣尖聲的狂笑,“哈哈!你來找我是為了九轉靈芝是不是?嗯?不管她要什麼你都答應是不是?哪怕要和我成親……不,我不會給你們的!讓那小妖精一輩子後悔去吧!”
看著笑得癲狂的楊紅雨,蘇晨煜有些不知所措,他轉頭望向父親,卻見蘇錦年還是一臉視而不見的平靜。
“雨兒,你可以放心,”仿佛沒有看見楊紅雨的大喊大叫,“隻要有有九轉靈芝,我就會娶你。”
聽了這話楊紅雨反而安靜下來。
“你……”
“九轉靈芝在哪?隻要把它拿出來,我們就可以成親了。”蘇錦年的語調緩緩的,表情也沒有一絲波動,仿佛說話的不是他。
“真……的?”看著蘇錦年,楊紅雨仿佛被他的話所蠱惑了,“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蘇錦年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悠然地吹了吹浮在水麵的茶葉。
“那……那我現在,現在就去找!”楊紅雨迅速站起來,轉身就往回跑,不小心一頭撞倒端著糕點走過來的雲兒。
“小姐!”也來不及看看手上被瓷碟碎片劃破的傷口,雲兒趕緊從地上爬起,追著楊紅雨往屋裏跑。
“晨兒,跟上去瞧著。”
“是。”蘇晨煜點點頭,也走向了樓中。
看著楊紅雨和蘇晨煜離開的背影,蘇錦年放下杯子,輕輕歎了一口氣。
雖然可能還有……但是要救顏兒,還是不夠啊……
一進樓,楊紅雨便直向臥房奔去。
“小姐,小姐!”雲兒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跑了進來,看著又是一通亂翻的楊紅雨,心裏暗罵,那個男人,明知道小姐已經瘋了,居然還這樣折磨她!那剩下的九轉靈芝,可是小姐恢複正常的最後希望了……
想著當初風華絕代、男人們掙相巴結的小姐,現在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雲兒的心就像刀割一般難受。
“找到了,找到了!”楊紅雨欣喜的從衣櫃裏的一個木箱裏翻出了一個小匣子,手指顫抖著想要打開。
“不可以!”見楊紅雨真的想要把這最後的一點希望拿出來,雲兒急忙撲過去一把奪過了匣子,“不可以啊,小姐!”雲兒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了匣子上,“不能給他啊小姐!沒了這個,你就再也好不了了!”
“快給我!”此時的楊紅雨早已聽不進雲兒的話,她皺了皺眉,抬手“啪”的一聲,打了雲兒一記耳光。
雖然已經神誌不清,但楊紅雨的內力還在,雲兒頓時跌倒在地,半邊臉都紅腫起來了。楊紅雨走到她身邊,衝雲兒冷笑道:“本小姐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下人來管了?”說罷,她俯下身搶過匣子,頭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留著雲兒仍趴在地上嗚咽著。
出了門,見蘇錦年還坐在石桌邊等著自己,楊紅雨不禁一陣狂喜,“錦年哥哥!九轉靈芝……”一個影子從身旁閃過,本來緊抱在懷裏的匣子便消失了。
楊紅雨抬起頭,看著那個搶了自己匣子的人,狠毒而絕望地大喊:“還給我!快還給我!那是我的……把它還給我……把錦年哥哥還給我……”楊紅雨的聲音越來越地,最後,她已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蘇錦年放下手中的茶杯,接過蘇晨煜遞上的匣子,緩緩打開。
紅色襯裏的匣子裏,放著一小支紫褐色的靈芝。
果然……他當年,用的是最外麵的四層……也好,至少顏兒現在還有救……默默思索了一會兒,蘇錦年方和上匣子,對長子道:“給鑰兒傳書,讓他帶顏兒回來吧!煉藥的方子也讓他先傳回來,這樣,顏兒一回來就可以服用了。”
“好,我這就去。”聽到父親提起司徒風鑰,蘇晨煜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那人不顧顏兒病重,擅自將他帶離寒玉山,也不知道有沒有讓顏兒的病惡化……想到顏兒病重時蒼白的臉色,蘇晨煜心中微微一痛,那個如玉如水的人兒,為什麼母親竟舍得去傷害他呢?
此時,在玉虛穀的蘇洛顏並不知道遠在寒玉山的父兄在做些什麼,經過玉虛老人近十天的針灸藥浴的調養,他的身體恢複了一些,但還是比不上當初去洺州的時候。
泡過藥浴後,蘇洛顏躺在裝滿了清水的浴桶中,閉著眼睛,仿佛是睡著了。
“洛顏,洗好了嗎?”門外傳來敲門聲,是莫輕寒在催,“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快點出來吃吧。”
蘇洛顏緩緩睜開眼,神色有些迷茫地望著,水汽繚繞的房間,似乎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在門外敲了好久都沒有聽到回答的莫輕寒有些擔心,蘇洛顏現在的身體還不算是很好,之前就曾在泡藥浴時因呼吸不暢暈過去一次……想到這裏,莫輕寒便顧不了更多的,直接撞開門衝了進去。
本來因為剛剛睡了一覺而有些迷糊的蘇洛顏,頓時被撞開門的巨響而驚得清醒。他扶著浴桶邊緣有些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還沒來得及拿起放在浴桶旁架子上的衣服,莫輕寒便已進了房間。
繞過屏風,映入莫輕寒眼簾的,是一具尚帶著水珠的美麗軀體。蘇洛顏的皮膚白皙而光滑,水珠如掛不住似的,紛紛順著那身體柔滑的線條向下滑動,最後落在浴桶中,漾開一圈圈波紋。水汽蒸得他的臉有些紅,然而正是這絲緋紅,讓原本看起來過於蒼白的臉,透出了隱隱的嫵媚之感。一頭如墨的黑發還垂在水中,昏暗的油燈下,反射著溫和的光芒。
莫輕寒知道蘇洛顏有張豔色傾城的臉,沒想到這病弱的人兒在那些繁複的衣服下,掩藏著的身體也是如此美麗誘人。
蘇洛顏有些尷尬地轉過身去,將如整塊白玉般的後背留給一直盯著他身體的莫輕寒,“莫大哥,你……你先,先出去行嗎?”
蘇洛顏的話仿佛把莫輕寒從一場迷幻的夢中驚醒,他的臉立即紅了起來,有點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慢慢洗……”說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離開房間時,還不忘關上了房門。
聽見那一聲關門聲,蘇洛顏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他舒了口氣,跨出浴桶,慢慢地將身子擦幹,把衣服穿好。
鑰哥哥去哪兒了?難得沒有在屋外守著……
小院後的桃林中,司徒風鑰仔細看著一張小小的字條,一隻純白的鴿子棲在他肩頭,“咕咕”地叫著。
將手中的白鴿放飛,看著那抹白色的影子消失在藍黑的天際,司徒風鑰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返回了小院。
他的身後,開得絢爛的桃花紛紛揚揚地落下,給地麵鋪上了一層柔軟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