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思引 第十六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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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一個身影迅速閃進房中。
那人緩緩走到蘇洛顏的床前,彎下身撫了撫蘇洛顏額邊的碎發,又將手伸進錦被中,按上了蘇洛顏的脈搏。好一會兒,那人才放開手。
……果然……顏兒的狀況已是相當不妙了……
“娘……”原本沉睡著的蘇洛顏不知夢到了什麼,開始不安地夢囈,“……不要……不要走……別丟下顏兒一個……”蘇洛顏的手探出被子外,仿佛想抓住什麼。
“顏兒,我不走,我會陪著你……”有些心痛地握住蘇洛顏冰涼的手,那人語氣裏滿是疼惜。
感覺到一股溫暖將自己的手包裹住,蘇洛顏似乎感到了安心,終於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緩緩睜開了眼,似醒非醒地看了看床邊的人,露出了一個虛弱而美麗的笑容,“鑰哥哥……”
“嗯,我在。”司徒風鑰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好好睡吧,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蘇洛顏又愣愣地望了他好一會兒,才發出輕輕的一聲“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在睡著前,蘇洛顏還在想著,為什麼每次不舒服時,隻要這個常欺負自己的討厭鬼在自己身邊,像這樣握著自己的手,就能一夜好睡呢?不過,這溫暖真是讓人好安心,總是讓人忍不住貪戀……
平時的顏兒肯定不會這樣乖巧地衝自己笑……司徒風鑰給蘇洛顏拉好被子,內心已做了個決定。
第一次見到司徒風鑰的時候,蘇洛顏隻有三歲。
三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加上長輩們的疼寵,蘇洛顏在寒天教可以算是個“混世魔王”,調皮搗蛋愛捉弄人不說,還人人都惹不起。為什麼?因為哪怕一點點小委屈,都能讓蘇洛顏的眼裏迅速出現淚光,盡管這眼淚是否出自內心就不得而知了。
先不提教主會怎麼責罰,單是看著蘇洛顏那雙漂亮的杏核大眼裏泛著淚水的樣子,眾人都恨不得將惹哭小祖宗的自己一巴掌抽死。
當然,蘇洛顏基本上沒真正掉過眼淚,眼淚對於小小的他而言,隻是個逼人就範的好用武器而已。
然而,就是有這麼個人,對於他的淚水不僅沒有疼惜,反而覺得有趣,並且終日以惹哭蘇洛顏為消遣。
那人便是司徒風鑰。
被蘇錦年救回寒天教的時候,司徒風鑰和孿生妹妹司徒風鈴都是六歲。在這個本應天真無邪、以玩樂為主要活動的年齡,司徒風鑰經曆了巨大的家族變故。正是這一係列的變故,讓年幼的孩子在一夕間長大。
司徒風鑰剛剛住進離流嵐館不遠的疏桐閣時,蘇洛顏對他充滿了好奇。自從哥哥和二師兄、三師兄開始修習內功後,他們便很少有時間陪他玩耍了。身邊沒有同齡玩伴的蘇洛顏,早已對捉弄隻敢乖乖讓他欺負的下人失去了興趣。
失去了幾乎所以親人的司徒風鑰進了寒天教後,便毫不猶豫地拜了蘇錦年為師。他希望能快速地成長起來,希望有能力保護珍視的人,希望有朝一日能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可以算是足不出戶的司徒風鑰除了每天去雲洛樓接受蘇錦年的單獨授課之外,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呆在疏桐閣裏練功。
一日,實在對隔壁的大哥哥好奇得緊的蘇洛顏甩開乳娘和小丫鬟,偷偷溜進了疏桐閣。
當時司徒風鑰正在練劍。
一套寒月九式雖還不熟練,但已有了大致的樣子。對於剛剛開始學武、隻有六歲的司徒風鑰來說,能在進寒天教不到半個月內練成這樣,已可以算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了。
蘇洛顏站在比他還要高上些許的小樹叢後,看著一身黑衣的司徒風鑰如一隻剛出巢的乳燕般翩然起舞。
“誰在那裏!”經曆過變故後的司徒風鑰分外敏感而警覺,不一會兒便感到有人在附近。
蘇洛顏扒開樹叢鑽了出來,笑嘻嘻地撲向司徒風鑰,叫道:“大哥哥陪顏兒玩!”
司徒風鑰側身閃開,於是蘇洛顏就這麼直直地摔倒在了草地上,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真是吵死了!哪裏來的小孩兒?這是司徒風鑰當時的想法,盡管那時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不要哭了!”被吵得受不了的司徒風鑰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蘇洛顏止住哭泣,用盈滿淚水的大眼睛望著他道:“那哥哥陪顏兒玩兒……”
司徒風鑰眉頭一皺,“我很忙,沒時間。”
聽他這麼一說,蘇洛顏小嘴一癟,眼淚又開始往外冒。
正在司徒風鑰不知道該怎麼辦時,蘇洛顏的乳娘終於找到了這裏。
“二少爺!二少爺!……哎呀,小祖宗!可算找著你了!”乳娘衝上前來,一把抱起了還坐在地上的蘇洛顏。“怎麼又哭了?誰欺負咱們的小美人兒了?”
蘇洛顏抽抽噎噎地指著司徒風鑰道:“哥哥不陪顏兒玩!”
乳娘並不認識剛進寒天教的司徒風鑰,見有人敢欺負自家寶貝立刻就像護著小雞的母雞一般怒視著司徒風鑰,“哪來的臭小子,居然敢欺負我家二少爺!”
司徒風鑰輕蔑地橫了乳娘一眼,“趕緊把他帶走吧,別打擾我練功。”說罷,又提起長劍,自顧自地離開。
“你!這個……”乳娘氣得說不出話來,隻顧生氣的她沒有注意到懷裏的蘇洛顏早已停止了哭泣,靜靜地注視著一遍遍重複寒月九式的司徒風鑰。
“……真是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乳娘終於抱怨完畢,準備抱著蘇洛顏離開。
“等等,乳娘!”蘇洛顏從她懷裏掙脫出來,“我就留在這裏。”
“這……”乳娘不懂蘇洛顏想幹嘛,“要是這小子又欺負少爺怎麼辦?”
“不會的!”找了塊草地坐下,蘇洛顏小大人似的雙手撐著頭,“我不打擾他就行了。”
乳娘勸了一會兒見沒有用,也就隻得隨他去了。
也許越是超出自己掌握的東西越能激發人的征服欲吧?知道司徒風鑰的名字身份後,蘇洛顏天天早上準時到疏桐閣報到,看司徒風鑰練劍,外加進行語言騷擾。
“鑰哥哥好厲害,也教教我吧!”
“鑰哥哥你看看我編的草蚱蜢,好看嗎?”
“鑰哥哥你練完了就陪顏兒玩好嗎?”
……
司徒風鑰簡直是不勝其煩,但在知道蘇洛顏是師父疼愛的幼子後,他也沒再做出什麼“欺負”蘇洛顏的事兒。
“鑰哥哥你看,小鳥兒從這棵樹上掉下來了。”一次,在司徒風鑰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蘇洛顏捧著一隻看上去才破殼不久的雛鳥,一臉難過的湊到司徒風鑰麵前,“鑰哥哥,你能把它送回去嗎?”
司徒風鑰仍是不理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喝了幾口茶水,又開始練劍。
看著司徒風鑰的背影,蘇洛顏一臉失落,看著自己手裏喳喳叫著的雛鳥,輕輕摸了摸它的絨毛道:“小鳥兒,你娘肯定很想你吧?不要怕,鑰哥哥不幫忙,還有顏兒,顏兒送你回家!”
將雛鳥安放在衣襟處,蘇洛顏攀上足有兩人高的大樹,一點點向上攀爬。雖體力在同齡人中還算不錯,但蘇洛顏畢竟還隻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才爬到一半,便抓不住樹幹,直直地掉了下來。
“啊!”
聽到驚呼,司徒風鑰一回頭便看到正在下墜的蘇洛顏,他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
“啪!”的一聲響,蘇洛顏落地了,可是卻沒有預想中那麼痛。睜開因害怕而緊閉的雙眼,蘇洛顏看到了身下為自己充當了肉墊的司徒風鑰。
“鑰哥哥!”蘇洛顏趕緊爬起來,順帶將臉色蒼白的司徒風鑰也扶起。
看著司徒風鑰因疼痛而皺起的眉,蘇洛顏的大眼睛馬上沒淚水充滿了。“鑰哥哥疼不疼?都是顏兒不好……”說著說著蘇洛顏再也忍不住,撲到司徒風鑰懷裏大哭起來。
“唉,你別哭呀!是不是哪裏摔疼了?”司徒風鑰忍著左手脫臼的痛,用未受傷的右手攬住蘇洛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洛顏在他懷裏搖搖頭,“鑰哥哥是不是很痛?”
原來,是為自己受傷而哭的嗎?看著滿臉淚水的蘇洛顏,司徒風鑰感到自己心裏似乎有個地方悄悄顫動了一下。
“沒事,我找人把關節接起來就好了。”司徒風鑰站起來,看著蘇洛顏因哭泣而憋得通紅的小臉,突然覺得好可愛,非常想捏一下。
實際上他也確實這麼做了,而平時別人隨便一碰就炸毛的蘇洛顏這次卻乖乖地任他捏,不僅如此,還扶著司徒風鑰道劉不知院裏,親眼看著劉不知為司徒風鑰接好了手腕,最後還將他扶回了疏桐閣。
改變,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司徒風鑰喜歡上了捏蘇洛顏的小臉,喜歡上了惹蘇洛顏為自己哭。
對,盡管喜歡看顏兒哭泣,但他希望,顏兒的淚水隻為他而流。
蘇洛顏身體不好,總是生病。生病就要吃藥,可蘇洛顏最怕的東西之一,就是苦。每次吃藥總是要搞得鬼哭狼嚎,眾人均不得安寧。
一次,在遣走所以下人,用不知名的方法成功地喂蘇洛顏喝下所有的藥之後,蘇洛顏就再沒有為藥苦而抱怨,當然,前提是司徒風鑰給他喂藥。就這樣一直持續到蘇洛顏十歲後,才不用司徒風鑰喂藥。
也許是因為年紀漸長的緣故,司徒風鑰漸漸開朗起來,對仇恨似乎也淡了幾分,眼裏帶上了一分頗有戲謔意味的光芒,邪惡的本質似乎也慢慢顯露了出來。
看到自己資質最好的徒弟的改變,蘇錦年很是欣慰,但他不明白,鑰兒為什麼總是喜歡欺負顏兒,惹顏兒哭。可讓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看上去與鑰兒勢同水火的顏兒,每次生病總是要鑰兒哄著才肯吃藥。
隻有司徒風鑰自己知道,蘇洛顏在無意中已經成了自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而蘇洛顏,他卻從不知道,那個總喜歡逗自己,惹自己哭泣的家夥,已成為了他心中一個不可取代的依戀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