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四舍五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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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竹喧是一個行動派,既然定好了目標,就要聽從老師的教誨堅決執行,所以她再次找了一個適當的時間,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小眉和重芽並若幹小廝進了夏府。
這次來夏府並不是為了找絕頂好男人,而是想找唐珍探探口風,問問絕頂好男人的子女觀如何,是堅持晚婚晚育還是堅持絕育。要是知道絕頂好男人不喜歡選A和B而是直接選擇未成年先生子的話,宋竹喧還是決定選擇四舍五入的夏家二公子,畢竟心智有缺陷的人會比正常人更支持民主,要不然X國的精神病人選舉權問題也不會遲遲得不到解決了。
唐珍是夏母為了教導兒子“成人”專門培養的丫鬟,老實本分,很賢惠,長得也成,大了夏江一歲。這樣的妾是最受正牌妻子喜歡的,上一任主母教導下長成的妾十分懂分寸,非但不會和下一任主母爭寵,還能幫著下一任主母持家,並以前輩的身份提點下任主母夫君各個方麵的喜好,是以再會吃醋的主母也十分喜愛這樣的妾。宋竹喧不搞特殊化,所以她也要喜歡這樣的妾,她也要來向這樣寶貝疙瘩一樣的妾取經。
在大門引路小婢的帶領下,宋竹喧來到了唐珍居住的帳燈閣,但奇怪的是原本應該立在帳燈閣外麵的兩個迎客小婢卻隻剩下一個,看著剩下的那個小女孩躲躲閃閃的眼神,本來隻負責把來客送到帳燈閣外麵的引路小婢皺了皺眉,一邊吩咐剩下的那個小婢去通傳,一邊對宋竹喧福了福身,道:
“想必是守門的小婢一時貪玩跑開了,宋小姐見諒,奴婢這就引您去見唐姨娘。”
進入夏家大門時說明來意後就有人來通傳過唐珍,現在再叫人去恐怕是報備突發情況並順帶告狀了,宋竹喧謹守窮則獨善其身的做人準則,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發現。
越靠近主屋越覺得氣氛不對。院子裏安靜得可怕,走了這麼長時間連個雜使丫鬟都沒看見,這對於夏家這樣的大戶來說是十分少見的。那引路的小婢也是越走臉色越難看——這種情況下多半是有什麼秘密要被撞見了,而做下人的這麼明目張膽地去接觸秘密是沒什麼好下場的。宋竹喧也是一個不想光明正大地撞見秘密的人,盡管她體內沉睡已久的八卦因子在叫囂,但她還是沒有那個膽量去釋放她們,是以宋竹喧開口道:
“我突然想起今晨母親叫我替她辦些事情,現在若不趕去恐遲了,還是改日再來找珍姐姐罷。”
該小婢如蒙大赦,說了幾句體麵話後就帶著一幹人等往回走,可沒走幾步就看見一些不和諧的畫麵。
衣衫不整的某絕頂好男人和某小婢迅速隱匿在了灌叢之中。
特別迅速,迅速到恰好來得及看清楚臉和衣衫不整。看著那濃密的灌叢,宋竹喧在可惜之餘還感覺有些頭疼,仿佛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果然成為穿越女豬腳是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的。
一幹人等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院子裏連個雜使丫鬟都看不見了。宋竹喧咳了一聲,道:“似乎是隻貓閃了過去,快些回去罷,我對這些小貓小狗的過敏。”
宋竹喧其實並不善良,如果這是一部喜劇,她亮堂堂的額頭上一定會時刻閃現“趨利避害”四字,如果被卷進麻煩事件中,她的四周還會出現名為怨念的黑色氣體。習慣冷眼旁觀的宋竹喧同學會主動幫助絕頂好男人隻有一個原因——這樣可以避免麻煩。如果她剛表現出對夏家大公子有意思就傳出撞見他和小婢偷情的花邊新聞,極有可能出現東街美女變西街母豬的悲劇。謠言是怎麼不靠譜怎麼來,講究的就是失真美,說不定到最後絕頂好男人什麼事都沒有她卻被安上了一個善妒的罵名,這樣十年來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大家閨秀形象就全毀了。
見宋竹喧如此給麵子,夏府的下人也不便多說什麼,直接引著宋竹喧等人出去了,雖然把最壞的情況給成功屏蔽掉,可每個下人還是在暗地裏捏了把汗——事情雖然沒有鬧開,但帶著這麼多人看見自家主子不光彩的一麵,少不得得扣月例。思及此,愈加憤恨那兩撥來通傳的人,他們到底幹什麼吃的!
一邊各懷心思,一邊加快腳步往外領人,腳步匆忙兼心不在焉,冷不丁和拐角處奔出的一堆人撞了個正著。隨著撞擊而迎麵撲來的,是一毛茸茸的不明物體,緊隨其後的是宋姓人士的驚天一嚎——
“啊————————————————————————!”
宋竹喧悲劇了,前一刻她因為巨大的驚恐而失態,後一刻就開始為失態的後果而繼續驚恐。
宋竹喧這輩子有兩個最怕的東西,一個是麻煩,二就是長毛的動物。因為她怕麻煩,所以來這裏這麼多年都盡量隨大流;因為怕長毛的動物,所以她冬天連用帶毛動物的皮做的衣服都不敢穿。日防夜防這麼些年,卻被今天的雙響炮弄得既悲劇又慘劇,直接和這兩樣東西來了個親密接觸——先是在帳燈閣碰見了麻煩,現在又被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威脅得差點躥樹上去。
“趕走!!快趕走!!!!!”
宋竹喧前一刻還在為自己的失態加大了她淪為不合群份子的機率而恐慌,下一刻,麵對那齜牙咧嘴即將撲上來的物體,某人很沒用地選擇了繼續失態,“噌——”地一下跳到了重芽身上,牙齒狂顫。
…………
一群丫鬟媽子一邊圍著宋竹喧賠不是,一邊不遺餘力地拽著那放狗咬人以圖脫身的小男孩不停安撫,其中一個老媽子手裏還端著一碗黑糊糊的藥汁。待小狗在宋同學的強烈要求下被成功屏蔽掉後,她大著膽子湊上前聞了聞,大致分辨出了藥的種類,綜合起來組成一張藥方,從這個大致猜出了麵前這抱著一隻被屏蔽掉的小狗哭得稀裏嘩啦的男孩是誰。
夏溟,即四舍五入君,正房所出二子,十二歲。七歲時因爬窗摔了下來,碰壞了腦子,現今一直隻有三歲小孩兒智商。
他一直在哭,還不停掙紮,怎麼也不肯喝藥,懷裏那被屏蔽掉的小狗還惡狠狠地對著一幫子女人叫喚,奈何它已經被屏蔽掉了,所以根本起不到威懾作用。
很漂亮的孩子。
這是宋竹喧對四舍五入君的第一印象。
夏家的孩子都長得不錯,猶以夏江為最,而夏溟,看樣子將來還要勝出幾分。
很漂亮的長不大的孩子。
他那水汪汪紅彤彤的大眼睛有股子說不出的純淨,並不是呆傻,而是幹淨得難以被汙染。
很漂亮的長不大的多金且有家族庇佑的孩子。
四舍五入君是夏家嫡子,即便將來分了家也會得到許多財產,要是有個會打算的人在身邊的話,過個小康生活應該不會有問題。而且絕頂好男人是個有前途的人,現在已經官至六品,將來很可能有大出息,有這麼個強大的後台,四舍五入君未來的生活會過得很小資。
不知道是被四舍五入君的優渥條件所迷惑還是因為感覺到絕頂好男人那邊有些麻煩了,宋竹喧心中的天平開始往四舍五入君身上傾斜。
所以說宋竹喧是個隨遇而安的行動派。排除絕頂好男人後她便開始接受另一個人選,並在接受的同時采取了行動。
可能是為了挽回剛才破損的形象,宋竹喧主動上前示好,想要端過那碗黑糊糊的藥聯絡聯絡感情,可那老媽子似乎有些不情願,堅持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在小眉的一瞪之下乖乖放手——話說這個世界雖然仆人的待遇,尤其是有些年歲的仆人的待遇是非常不錯的:無論是誰,要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自己的名聲,都不會名目張膽地對仆人隨意打罵。主子會給仆人相當的尊重,所以仆人並不像電視上那樣麵對主子總是戰戰兢兢的,甚至有的老人還能用委婉的語氣指出主子的過錯並進行規勸。但在主子給他們尊重的同時他們也得有相應的付出,比如安守本分,比如不能給主子添麻煩。
顯然,得罪宋竹喧是在給夏家添麻煩,所以,那老媽子可以對夏家的小主子連哄帶騙甚至施加一定的強製手段,但卻不能讓宋竹喧不快。
再次把藥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成分她已經大致猜出,不是特別苦的藥,比起這些年被逼迫著學醫時弄的那些東西,這些已經算得上可口了。唯有一絲甜膩的味道不知道出自何處,估計是為了讓藥好喝一點額外加的一味。
“乖乖聽話哦,這藥不苦,一張嘴,一閉眼,什麼都過去了。”
宋竹喧不自覺地裝嫩了,可能是她那老女人的羞恥心在作祟,她總覺得眾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給了她一個很嫌棄的眼神。好吧,她知道裝嫩騙小孩兒不對,但這藥真的不算苦,就是不大好喝。
夏溟自宋竹喧走向他時就漸漸減小了動作,他牢牢盯著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外帶淚汪汪的大眼睛射出不加任何修飾不帶任何雜質的目光,直直探入宋竹喧的心底,讓她不由一陣心虛,似是被他看穿了自己正在打他主意一般。忽然,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他指著宋竹喧手裏的藥,髒兮兮的小臉十分嚴肅地說:
“毒藥。”
小臉很嚴肅,嚴肅得令宋竹喧一愣,那雙眼睛裏沒有任何其他情緒,就像水晶一般幹淨,讓人能從眼睛裏一直看到心裏——他的心隻是很認真地在說——“毒藥”。
沒有恐懼,沒有哀求,隻是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仿佛他的心稚嫩得無法承載超過一種的情感。
陽春三月的風拂麵而來,帶著暖暖的柳芽兒的味道,隻在暖意消失後,才覺出冬日裏的積寒仍然在遊蕩,經久不散。
宋竹喧差點就信了,要是她自小沒有莫名其妙地被逼著學醫,逼著培養對毒藥的敏感度,沒有分辨出那藥裏的成分,她差點就信了。
四舍五入君一直看著宋竹喧,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期待,但從她眼裏看到了她的不信任後,剛才的嚴肅勁兒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孩子特有的驚天一哭,就像宋竹喧小時候通過哭鬧讓媽媽妥協以達到買冰淇淩的目的般。
小把戲,哼,她才不會上當。
小孩子就是喜歡把這個世界想象成一個冒險島,周圍的一切都藏匿著魔法元素,遍地都是驚天大秘密。想象自己是這個冒險島中的大英雄,身懷通天本領,在完成一個又一個別人完不成的任務後踏上新的旅程。
這就是四舍五入君的小小遊戲世界,作為老女人的她才不會再次裝嫩以致被別人鄙視呢。
她突然感覺到很高興,就像拆穿了一個布局巧妙的驚天大謊一樣高興,想要大聲地笑,但腦子裏那根對麻煩事件特別敏感的神經又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慌,仿佛即將陷入泥潭內,周圍的人都還在一邊感歎幸福生活一邊將她推入泥潭,沒人會相信她的訴說一樣悲哀。
沒來由地感到悲哀。
沒來由地預感到她似要無可避免地落入一個大麻煩之中,無法置身事外。
“哇——————哇——————”
宋竹喧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也大聲地哭了起來,順帶把那一碗藥打翻在地,那原本若隱若現的甜膩氣息變得越發濃鬱,濃到她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隻感覺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陰謀的氣息。
此高彼低的哭喊聲競相衝入雲霄,仿佛是在祭奠那一去不複返的安樂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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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之中,夏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錦衣男子跟前,那男子約莫五六十歲,麵帶笑意對夏江道:
“江兒,你今天的表現很好,雖然那些人不大可能翻起大浪,但人多嘴雜,若被有心人聽了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父王過譽,為父王分憂是兒臣分內之職。隻是……”
夏江麵露難色,錦衣男子挑了挑眉毛,輕撫自己的長須,道:
“不妨直言。”
“兒臣以為,二弟與喧小姐的婚事還欠一劑猛藥。”
“你的意思是說這表麵上的不般配會引人起疑?”
“父王,就如您之前所說,過失不在小,而在有心人——兒臣以為不得不防。”
“你說的我也考慮過,隻是這樣也太委屈喧兒了,我本有愧於她,怎可……”
“父王,恕兒臣直諫,為大事不拘小節,現今形勢不容疏忽大意,隻能委屈喧小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