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不置可否的笑笑，收回手踱到窗前，背對我站立。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空中掛著一輪殘月，清冷的月光染上他月色的長衫。我覺得眼睛有些刺痛，脊梁陣陣發麻，呼吸滯在喉間。
    “你怎麼了？”墨離轉身，墨色的眼睛凝望著我。
    “沒事，隻是覺著有些胸悶。”
    淩颯這時敲門進來，墨離將目光轉向他。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追上，半路殺出個人來阻攔，估計是同一夥的。”
    “對方是哪個門派的？”
    “沒有正麵交手，看不出來。”淩颯說完掃我一眼，擔憂地問，“宮主，你真的要帶他回風月宮？”
    墨離不語，淡淡一個眼神已經表露了決定。
    淩颯不敢再問，臨退出房間前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蘊含了複雜的感情。我扭過頭去，胸口更感沉悶。
    第二天一早出了客棧，淩颯已在門外等候。見我出來，他把馬韁交到我的手上，翻身上了馬，再沒看我。
    墨離衝我微微笑著，我抬頭看看天，有些茫然。昨晚墨離的態度曖昧不明，我不確定《九天玄夢》是不是真在他的手中，即使在他手中，以我的武功也不可能輕易從他那帶走劍譜。瑽羽交代的任務何時才能完成，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抬頭看見墨離和淩颯已經走遠，我歎了口氣，上馬追趕。
    之後的日子倒也無事發生。隻是墨離每晚都要與我同床而臥，起初我還抗議，但每次都被他點了穴繃緊了身子一熬就是整晚。墨離雖然言語輕浮，卻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後來我也不再費力抵抗，反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何必吃苦受累最後害的自己夜夜難眠。
    日子一天天過去，月亮越來越圓，睡不著的時候我會盯著月亮發呆，然後就會想起瑽羽。想著他現在身在何方，想著他會不會掛念著我，想著任務完成之後我就能回到他的身邊，從此不再分離。但每每想到此處，心裏就莫名的難過。
    傾城在這世上隻有瑽羽一個牽掛，可對瑽羽來說，傾城卻並不是他的唯一。
    那個晚上，墨離照舊進了我的房間，彼時我正坐在窗前望著天空發呆。墨離說：“再走十日就能到達風月宮了。”
    我“哦”了一聲，沒有回頭。
    身後有人推門而入，接著來人低聲說道：“宮主，我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我回過頭去，看到淩颯也剛巧看向我這邊。我想他刻意強調“單獨”二字，無非是想我知道有些話他隻想說給墨離聽。
    墨離點點頭，跟著他出了房間。我繼續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那晚之後，淩颯一直對我很冷淡。當日在少林，我這個無名小輩僥幸贏了衡山掌門秦烈，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而他墨離偏偏又從少林將我帶走，此舉難免會讓人誤會《九天玄夢》與我有關。
    淩颯擔心墨離，對我有所戒備，我能理解，可我想不通的是，墨離明知會被誤會，為何還將我留在身邊？是他自視過高，根本不將別人放在眼裏，還是……
    身後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進來。”
    小二推門而入，將一碟糕點放到桌上。
    “這是什麼？”
    “和你隨行的那位公子說你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吩咐小的拿些綠豆糕來給你。”
    “放下吧。”
    我低著頭繼續沉思，完全未覺身後來人從袖管中抽出匕首。
    等待寒光掠過眼前，想躲已是躲閃不過。
    肩胛受創，鮮血瞬時染紅衣裳。
    我曲膝朝著他的小腹就是一下，“小二”踉蹌後退。退至門邊，一揮手，幾個身著黑衣，手持大刀的男子就衝了進來，將我團團圍住。
    我扶著受傷的肩，冷笑：“原來是神刀門的人。”
    “別廢話，快把《九天玄夢》交出來。”果然是為了《九天玄夢》……
    “我若說《九天玄夢》不在我身上，你們會信嗎？”我自覺問的天真，心知這一場江湖浩劫，自己已脫不了幹係。
    “三師兄，怎麼辦？”
    “小二”道：“先把他帶回去再說。”
    黑衣人領命，舉刀就向我劈來。我迎麵一掌打在其中一人手腕上，奪下他的刀，揮刀掃向其餘幾人。刀風凜冽，所到之處皆成殘骸。
    然而手中握著的畢竟是刀不是劍。《浮生若夢》輕巧靈動，手中的武器換成了笨重的刀自然發揮不出該有的威力，何況我肩上還帶了傷，奈何卻是力不從心。
    後背很快中了一刀，肌膚撕裂的寒涼，沿著脊骨貫穿全身，胸口陣痛，手中的刀也被人一腳踢飛。
    寒光迎麵襲來，我翻身躲避，“鐺鐺”幾下均砍在我身側不足半寸的地方。
    退無去路，眼見幾把刀當頭落下，忽然霞光驚現，不及看清，刀身橫斷，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月色的身影阻隔在我和黑衣人之間，霞紅的長劍垂落身畔。
    “滾。”墨離輕輕吐出一個字，神刀門的人立刻像得了大赦撒腿逃離。
    淩颯站在門口冷冷旁觀，臉上寫滿諷刺。
    我想要站起身，一陣涼意襲穿脊骨，撕裂的劇痛緊隨其後，身子不由癱軟在地。
    墨離伸手將我接住：“你怎麼了？”
    我望著他，剛想開口，又是一陣寒涼，這股力量直衝胸口，帶著撕裂我胸腔的瘋狂痛的我冷汗淋漓。
    我抓著他的手瞬間失去血色，陣痛不斷襲來，指甲刺進他的掌心，他的手心滲出血來，我的疼痛卻有增無減。
    “傾城，你怎麼了？”墨離大聲地喚著我的名字，墨色的眼睛變得迷離。
    這是墨離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可我已經無法聽的真切。疼痛沿著脊骨散布全身，每一下都像要將我抽空。我弓著身子，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呻吟，但卻無法阻止身體顫抖。
    墨離將我摟在懷裏，大聲吼道：“淩颯，去找左使回來。”
    “宮主。”淩颯遲疑，“為一個外人，值得嗎？”
    墨離不語，隻是手臂沒由來的收緊了些，許久咬牙道：“你去是不去？”
    淩颯癡楞片刻，終是怏怏離去。
    我的衣裳被汗水浸濕，意識漸漸模糊，昏迷前隱約聽到墨離一直在我耳畔喚著：“傾城，傾城……”
    意識迷離，恍惚中我又看見瑽羽。他遙遙站在梅花樹下，朝我勾了勾手指，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可我卻分辨不清那笑是溫柔還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