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憋到晚上，書繁都沒有對墨白提少昊對他說的事情。相對的，他也沒有把說好要來的少昊放進他房裏。
    也許，並不是對少昊想要令他恢複“遷暮”記憶的排斥，而是單單的對他強加行為的厭惡。
    少昊原先是對他逼得不緊的，一直彬彬有禮的保持著一種張弛有度的態度。這種張弛令他感到安全，也覺得舒心。
    結果現在突然來了這麼一下子，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說，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在這件事的處理上，他有能力去改變少昊的決定嗎？或是他不得不妥協——那他又是否有足夠的心胸去接受少昊所強加的賦予？
    這件事最終的決定，究竟是取決於他的意誌？還是少昊的意誌？而少昊又會考慮他的想法多少？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思考著這個問題，最終又被叩門聲打斷。。
    門外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傳了進來，語調像是在哄小孩子，“小朋友，我知道你沒睡，讓我進來吧。”
    聽聲音不是少昊，倒像是這家的主人。書繁心裏雖有些疑惑，卻還是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的摸黑開門去了。
    見書繁給自己開門，重華笑得略帶幾分詭異。不過他什麼都沒解釋，直直的推了書繁肩膀把他推回房去，順帶關上了門。
    點了燈，坐下，他才戲謔道，“小朋友開門開的怎麼這麼不謹慎？萬一我是壞人呢？”
    書繁眨眨眼，“聽得出是您的聲音……”
    卻聽重華哼了一聲，“那萬一我把你不想見的那位帶來了呢？你又要怎麼辦？”
    書繁被他問的愣了愣，卻並沒有生氣，想了想回答他說，“要是那種事情真的發生了……我大概會立刻甩上門，然後把您也一起列入拒絕往來對象的吧。”
    原本想將這句話說得一本正經些，語尾卻由於掩飾不住內心的調侃而失敗了。
    重華被他逗笑，整個人的姿態都輕鬆了許多。
    “小朋友，你叫書繁是吧？”見對方點了點頭，重華繼續道，“玄囂那蠢小子白天和你說胡話了吧？啊，你知道我在說誰吧？”
    “……嗯。”
    重華點點頭：“廢話也不多說了。我今天來呢，就是想看看你，然後再來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
    “……”
    “怎麼說呢，其實就我個人而言，他這回在搗鼓的事，我並不是很想參與。換魂之事可大可小，我也不一定有把握。萬一出錯，對他、對你，都不見得有好果子吃……再加上這些年來，他的靈力衰退了許多，麵對這樣規模的陣法，撐不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說，其實我是很希望你可以讓他打消這個念頭的。”
    “……我覺得這似乎很難。”
    重華對他擺擺手，示意他聽下去。
    “我說的並不一定指‘說服’他。”
    他認真的看著麵前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傳達著他自己的經驗想法，“如果想要在兩個人的關係中占據主導地位的話，偶爾逼一下也是必須的。”
    “……”
    “我知道現在的你並不想接受他，那麼，學會如何去控製他就是一件十分必須的事情了。”重華笑了笑，“這裏頭我也不多說，你自己去體會吧，免得被他知道了說我教壞你。”
    書繁眨眨眼，“前輩的教導總是有道理的。”
    “你倒是在生人前討巧。”
    “請問，我是不是能請教一下，關於‘說服’之外的方式？”
    聞言，重華眼神亮了，誇獎道，“我就說你絕對有能占據主導地位的潛質。”
    “……”
    “這麼說吧，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覺得很不了解他的思維構造。玄囂他大多數的時候都非常冷靜。你不要指望能在這種時候說服他，就算你確實在理。”
    “所以呢？”
    “所以，如果要我來挑，我就挑他祭陣的時候，這時候的他最忙碌、也最慌亂。刺激他、擾亂他、中斷他。”
    “隻有這個理由嗎？”
    重華聞言，斂起了笑容看他，“並非。但總體來說，卻是最保險的方式。”
    “第一，分散他的精力遠比說服他要簡單。
    “第二，他不會有反悔的機會。”
    第三，重華在心裏自己回答自己，星天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分散精力是指到什麼程度？”
    “怒火攻心？傷心欲絕？都可以。氣血逆衝並不是一件很難形成的事。”
    “那……會有危險嗎？”
    “危險？你嗎？你的話，應該會受到一部分的反衝吧。不過我幫你調理一下很快就會好的。而他嘛……嗯，雖然祭陣之人受到的反噬確實是會比較嚴重，可是比起用光力量的話，還是賺大發了不是嗎？”
    “……這樣啊。”
    “對啊，就這樣。聽懂了是吧？”重華抿起嘴笑了，隨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藥包給他，“這個給你，自己收好了。”
    “有什麼用？”
    “不告訴你。”
    “那……能告訴我，你這麼做，是因為什麼？”
    “這也不告訴你。”
    “……”連著問了兩個問題都沒有答案，書繁沉默了，不過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那……我告訴你一件事。”
    “嗯？”
    “少昊其實並沒有與我提過‘換魂’的事情，他告知我的時候隻含糊其辭的說，是為了將我體內‘遷暮’的記憶喚醒。我很感激你讓我知道了更多的一些情況。”
    “……………………”重華頓時冷汗直流，“你不會告訴玄囂是我漏的風吧？”
    書繁柔和的笑了，“不會啊，這兩天我很可能會躲他呢。”
    “那就好，”重華摸摸心口道，“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心地善良。我偷偷告訴你啊，我雖然告訴玄囂說，我在他要的法陣裏疊加了束縛術。可其實啊，你那頭的束縛術，我並沒畫完整，頂多讓你出不去而已……”
    “……那您還挺照顧我的啊。”
    “是吧，小朋友加油啊，成功了我請你吃仙丹。”
    “…………”
    “都清楚了吧，沒什麼事了吧？”
    “有啊，”書繁終於不沉默了，開口問他，“反正你一樣漏口風了，介不介意完完整整的同我講一下？”
    “這個……不好，我有事，我先走了。”
    “…………”
    書繁見他溜得比兔子還快，心中暗暗叫苦。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重華確實算是他的戰友。
    然而，接受了這個戰友的拜訪之後，他的心緒變得更加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