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重華還在貪睡，少昊卻起了個大早，跑去陪墨白和書繁嬉鬧。
    小墨白也不知打哪兒逮了隻體型碩大的耳鼠，欺負人家憨厚老實，欺壓得高興。
    少昊本在與書繁聊天，看見墨白拎著耳鼠的耳朵向他走來，正準備接過，卻不料碰上這耳鼠突然間奮起，殘暴的將他給撓了。
    於是乎看著自己被撓得破破爛爛的下袍，少昊沉默了一會兒，無語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墨白與書繁尷尬的對視一眼，把那隻耳鼠放了，也跟了少昊進去。
    進了房間，書繁很自然的問少昊拿過藥，在他麵前單膝跪下。撇開他下袍，又撩起了他的褲腳。開始噴酒抹藥。
    他聽墨白說了那耳鼠一般喜歡收集些顏色鮮豔的古怪毒草，因而爪子裏常常帶毒，少昊被他撓著也算倒黴。
    而少昊本人依舊在沉默，心裏思索著為何書繁突然之間如此諂媚，再加上對方下手輕柔，叫他覺得舒適，一時也顧不得被他上藥的怪異尷尬。
    隻有墨白仍舊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小昊，它剛剛為什麼朝你撲過去？”
    少昊扯了扯嘴角，卻不好意思開口說，那耳鼠怕是聞見他身上放的重華研製的“傑作”，想要據為己有，才從墨白的手裏掙脫了、朝他撲去。
    然而最可笑的是，他分明見得，原本這隻肥耳鼠該是跳不夠距離、碰不到他的，卻沒想到，這家夥明明看著圓滾肥胖，四肢居然不短、爪子更是尖長，見差些距離便伸了爪勾他衣衫，結果還真勾到了……
    ……於是悲劇就這樣發生了，在耳鼠一路從少昊身上滑到地麵上的同時，少昊也被它的爪子一路的勾了下去……
    ……早知道他就躲開了，少昊內心欲哭無淚，腿上那麼長兩行口子，真的很疼啊。
    墨白見他仍在鬱悶，聳聳肩也不準備繼續理他。但他曉得，少昊這般的蠢事做了絕不止一回了，上回還有次說要替他抓隻小兔，被母兔發急了咬著手指的事跡。
    當時他要笑話他，卻被書繁阻止了。說要他別再拿少昊打趣了，估計再鬧、少昊麵子得掛不住。
    當時的墨白一臉的不可置信，說怎馬可能，少昊的臉皮明明一級厚。
    卻瞬時被少昊還擊了。
    那回少昊哀怨他說，“我臉皮厚也要分情況的。做了比你還蠢的事，我自尊心受不了。”
    墨白立蔫。
    上完藥，少昊跑進裏間換了身衣服出來，看到兩人乖乖並排坐著，一聲不響的等他。
    拜托，你倆又沒犯什麼事兒……這麼乖……
    他好笑的領那兩人出去，又問墨白，“餓嗎？要不要我去找些吃的給你。”
    小墨白眼珠子轉轉，毫不客氣的說要，於是書繁也順帶沾點光。他是不像墨白時不時的就喊餓，不過有時看看墨白全無吃相的模樣，他也愉快。
    少昊從重華房裏拿了他自己弄的糖漬檸檬片，給兩個孩子泡水喝。酸酸甜甜的味道，伴著小酥餅的點心，確實是討人喜歡。
    甜檸檬水算是重華的私人愛好了，也算是他除了酒以外唯一愛喝的東西，多少有些孩子氣。
    “喂，昊昊。”
    小酥餅吃著吃著終於告一段落的墨白捅了捅少昊的胳膊吱聲道，“你不是說要問你朋友借神農鼎嘛？還借不借啦？都沒聽你提。”
    “……你能不能別用這麼詭異的稱呼叫我。”
    被墨白喊做“昊昊”的某人不免長籲短歎，用手撐著下巴回答他，“嗯，其實吧，我老實告訴你倆。處理寒攸這茬根本就不需要神器。我提神農鼎隻是想把你們帶過來。”
    “哎哎？你騙我們？”
    墨白眉毛一挑，瞪他。書繁也轉過來看他。
    被他瞧一眼，少昊不由得緊張的起來，“也不算吧，重華確實是知道怎麼處理這事兒，他對這種東西比較有經驗一些……。”
    “是嗎？”書繁微微的有些眯著眼，打量著他，“那你呢？你其實也是知道的咯？知道還繞我們圈子，你說說，你拖了多久？又差我們做了多少事？”
    少昊故作深沉的笑笑，實則內心尷尬。
    難得他良心發現，想在某些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地方坦白從寬一下，沒想到卻引來了對方注意。這樣的自己還真是愚蠢。
    不過聽書繁的語氣、看他的神態，似乎都比較溫和，並沒有要細究他做法的意思。
    也許是確信他不會害他們？……還真是讓他良心不安。
    少昊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墨白在他麵前晃動的小爪。
    “喂，你倆要不要私聊。”
    書繁淡定的回望了他一眼，“要。”
    “好吧，那這些點心我收走了。”墨白偏頭看看書繁，“午飯我就不吃了，洗完盤子我要睡一會兒，你來嗎？”
    “好。”
    看著墨白托著盤子離開，書繁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將手肘撐在了桌上，同少昊保持了一樣的手托腮的姿勢。
    “想什麼呢？”
    少昊無奈了，“在想……你能不能給我點麵子。心裏知道就行了，別在人前揭穿我。”
    書繁莞爾笑了，“所以，墨白這不是走了嗎？”
    “那是他敏感好不好。又不是你支開的。”
    “嗯，也是。”
    書繁換了兩手托腮，一臉懶散。
    “你生氣嗎？我這樣拖遝？不給寒攸治。”
    你好歹還很喜歡人家不是？
    這麼問話，卻被書繁瞟了一眼。“怎麼說呢，畢竟有求於你嘛。”他收了姿勢，正襟危坐，“興許起初遇你的時候，發現你不但存心拖延，還差我們做這做那的，我們真的會很氣憤。可到了現在嘛，這氣是氣不起來了。性子都給你拖懶散掉了。”他認真的盯著少昊的眼睛，吐字清晰明了，“恭喜你贏了，拖遝王。”
    “喂喂……你今天心情不好嗎？老說我不是。”
    “一般吧。”
    “我真的是認真的。”
    “嗯，我回答的也很認真。”
    “…………”
    “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啊，有心事？”
    “……算……吧。”
    “你看，你又優柔寡斷了。要說就說吧。”
    “好吧，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說。”
    “洗耳恭聽。”
    “書繁，我剛才有說吧，我的目的其實是想把你們帶過來。”
    “嗯。”
    “重華他懂很多高深的法術，所以我想他幫我，讓‘遷暮’的記憶醒來。”
    理論上來說，當他的靈魂觸碰到‘遷暮’的身體的時候，那一部分的記憶就能夠蘇醒了。雖然，這一具體操作究竟如何，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現在的書繁說的。
    也許，書成當時的顧慮與判讀都是對的，他確實很了解書繁對此會有怎樣的心理狀態。
    “他的記憶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是的。”
    “那，他的記憶醒來，‘我’會消失嗎？”
    “我更傾向於把它稱為一種融合。僅僅是在你原有的記憶上增加了一些前世的東西而已。”
    雖然隨著靈魂的遷移，屬於身體的一部分記憶也許會消失，但是，最深刻的那些東西，還是會在靈魂裏保留。
    書繁點點頭表示對他的理解，接著又問他，“你是想重新定義和我之間的關係嗎？”
    少昊啞然，並未有回答，但他心裏其實是知道的。
    “……”
    書繁將他沉默的表情看在眼裏，倏忽間明白了自己不快的來源。
    “少昊。”他沉聲問他，“其實，你一直覺得我和他是兩個人吧？”
    ——並且你也同時將這種認知傳遞給了我，讓我處在與你一樣的疑惑中。
    ——對你來說，我既是“他”，卻又不是你想要的“他”。
    而現在你所做，也隻是想讓你心中的“他”回來，你需要的並不是“我”，而是“我”身上屬於“他”的那一部分。
    雖然知道這種厭惡感，也許會在回想起“他”的記憶之後消失，甚至會轉化為理解。然而，這種不受自身意識控製而被決定的改變仍然令他覺得很糟糕。
    或許在哪一天，當我們之間能夠擁有更多信任的時候，我會為了你的釋懷而去接受你的一些期待。
    可是現在……
    正如你所意識到的那樣，我和他之間，靈魂已然千轉、再不是最初的模樣……你卻仍然重視“他”的記憶勝過“我”。
    “……我可以說不要嗎？”
    可以再等些時候麼？等我認可你，等你認可我？
    現在接受，對我來說，仍舊太早。
    “不可以。”少昊閉了眼答他，“我晚上再來找你，麻煩請不要不見我。”
    混賬烏龜王八蛋。
    而書繁在內心暗罵。
    -------------------
    很糟糕的一章呢，劇情神馬的，搞得連修文的興致都沒有。
    嘛，不過邏輯上應該還算清晰？
    少昊的糾結邏輯通過其平時表現傳遞給書繁一種“你”不完全是“他”的概念，導致書繁同學的認知度也和他產生了一樣的偏差。又偏偏碰上書繁小朋友其實是外柔內剛倔性子，對於少昊選擇性的“愛”（或者說因為知道書繁是遷暮才產生的各種親近寵溺）非常的不愉快。他知道自己與少昊記憶的遷暮有許多有差異的地方，他希望少昊“選擇性的愛”不要出現過多的偏心。他希望少昊能認可他與遷暮所不同的地方，而不隻是想將他所想要的特質加於他。
    好吧，或許也許這也不能算作不愉快。如果少昊采取可怕的柔情攻勢應該可以說服他，吃軟不吃硬嘛……然而像少昊這種明顯就是“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其實我都一切就緒了”的態度本身就很容易惹人生氣。
    不過，也僅僅是惹人生氣而已。
    所以，下章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