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
    墨白自打被青紋帶回了家裏去，便開始了他為數半月的悲催生活。
    天天被塞在床上由龍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念叨，這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尤其是對他這麼個愛動愛折騰尚處在生長發育期的少年來說，無疑更是雪上加霜，結果就是導致他整個人都更加的蔫不拉幾猶如霜凍。
    雖說這半個月裏大半的時間他都在沉睡，但並不代表他不具備意識，有時候稍微清醒一點，便多少能聽見那些嘮叨與牢騷，隻可惜連回話的力道都沒有，隻能繼續挨著沒完沒了的聒噪。
    於是就這般被煩得睡著了然後又被吵醒……反複著這一個悲劇的循環。
    心裏隻念叨著，這大好時光，怎麼就這麼浪費了。吐著槽呐喊著我又不是要死了哭什麼哭啊啊啊我要回家……
    雖說回家這句台詞擺在這裏似乎不怎麼對頭。但是足以表達他鬱悶的心情。
    墨白在龍宮休息了幾日，又有他幾個哥哥姐姐輪番替他疏導龍氣，狀態自然是好得不行。
    家裏不比外頭，靈氣十足，又有靈藥供養，他幾乎給這得天獨厚的環境調養的完全沒半點病怏怏的樣子。
    就連他的哥哥姐姐們都很詫異。
    墨白這孩子打小起身體就不咋的，靈力之弱甚至不能自保。雖說掉了人間一次回來之後，力量倒是覺醒了，但還是十分羸弱。他們就是因為擔心他，這回才守著他，現在看來卻是多此一舉了。
    雖說他哥哥姐姐長角時都是自己熬過去的，照理來說按照傳統也該由著他自生自滅去，但是一來本著親情關切，二來或許是因為龍天生護短又不肯放棄的固執。他們都希望這個最小的弟弟可以平平安安的成長。他們知道墨白是他們母親最心疼的孩子。
    龍母也是這般，她曾丟失了孩子並為此自責不已，自然是想把一切好的都給他。
    結果這一坨坨的關切差點把墨白給壓死憋死。雖知道是為他好，卻也不想就這麼受著，怕給膩死。
    他還真怕萬一這次非得靠他們才過這坎，豈不是證實了自己的無能麼。要人護著卻還放肆的開口要去人間，還真沒底氣，他還沒那麼不要臉。
    好在他的這次長角沒有青紋所描述的那麼嚇人，雖然疼楚，卻很快就過去了，自己熬熬都可以，反正他也不怕疼。
    不過不可否認，這次他們確實是幫了不少忙，讓他少受了好多罪。
    其實對他來說，肉體上的痛楚並沒有多麼可怕。相反，卻可以抑製精神上的煎熬。
    他從不去說自己心裏難過的事情，或許是他樂觀，或許是被黑龍分擔了負麵的情緒。但就算是這個他也是會感到低落的。
    墨白眨了眨眼，以龍的姿態盤在自個兒床上，身子的顏色忽明忽暗。然後慢慢的平緩了。
    事後青紋看著他那角，笑稱挺利的還叫他小心不要傷著人，立馬墨白作勢就要撞他。
    青紋笑笑，拿手擋住了他的襲擊。
    “看來，你比我們想象中成長的更好。”
    墨白立馬豎了耳朵瞧他，想聽到些說他的好話或者別的什麼。
    說來也奇怪，長那麼大也從來沒人表揚過他。
    青紋隻是笑而不語。
    墨白見他這般，不悅的伸出爪子撓他，卻給拉住了推了回去。
    “對待兄長怎麼能這麼不敬呢。”青紋話雖這麼說，麵上卻絲毫看不出不快來。
    “你也知道我們隻是擔心你，雖然如今看來你並沒有那麼脆弱，但是也別再讓我們為你操心了。千萬別告訴我你以往的日子裏都在扮豬吃老虎。”
    “你高估我了。”墨白扁扁嘴，“哼，操什麼心，你懶得管我就別來找我。誰不知道你天天忙得很。”
    青紋一揚眉，“我確實不是很關照你……你知道的，最念著你的也就是母親大人，寵著寶貝著。至於我嘛，我是從來沒有阻礙過你私自下凡的。”
    “薄情寡義的家夥。”
    青紋笑了，“你莫非希望我來管你麼，不過寒攸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呢，估摸著會很討厭你和我太近呢。”
    墨白默默的有點麵部抽了，“能讓他喜歡的人可不多。”頓了一會兒又說，“再說了，他管得著我嘛。”說著還頗為不爽的甩了下尾巴。
    卻被青紋一把撈住，摸了摸他的尾巴。
    近看了，可以見到墨白的尾巴梢上帶著墨染一般的黑色，像花紋般慢慢的爬上來。可前些日子他們守著他的時候還並沒有這般色彩。
    “墨白……你的尾巴……現在的顏色是不是有些奇怪？”
    墨白扭了扭身子從青紋手中抽出了自個兒的尾巴。又擺了擺，想讓自己看個清楚。
    他本是有點迷迷糊糊漫不經心的，然後懶懶散散甩了兩下便如夢初醒般突然抱住了自個兒的尾巴仔細端詳。
    “……哎……好奇怪啊。”
    青紋半眯著眼，試探的問他，“自寒攸見你的那一次，你有沒有再變黑龍過？”
    墨白無辜的看著他，“就一次。那次我生寒攸氣了。後來就再沒有過了。”
    哼，有也不告訴你們。你們都隻想弄沒他。
    他心裏很傷感。
    寒攸他們似乎都不是很喜歡那個墨白。唯獨少昊是不反感的，還能和他神經兮兮的對話，因而黑龍也經常跑出來，就為著掐他兩句耍個嘴皮子玩玩，估計也氣了少昊好幾次吧。
    結果，便是同誰關係都沒有處好。
    墨白想著，有時候大概是天然呆更受歡迎吧？
    就好像他這樣傻乎乎的自來熟，也許他們幾個人裏頭沒有比他脾氣再好的了——最多除了同樣傻乎乎的寒煙——所以才能和所有人都友善相處。
    他以他敏銳的動物天性起誓。他嗅到好些人身上危險的氣息。
    對於墨白關於自己變黑變白問題的回答，青紋應了一聲，卻明顯在想其他的事情。
    “你有什麼情況記得要告訴我。哦對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了，還沒玩膩麼？”
    “我才不會膩掉呢。”
    “可是一直同人類在一起你也不會有長進啊。”
    “哼，”墨白撅了嘴，“你是在否定現在的我。我就是和他們混在一起的怎麼了，沒他們就沒現在的我。”
    青紋挑挑眉，“你想多了。”
    “哦，再問一句，”青紋跳過了這個話題，“你們是住在白帝那兒？”
    墨白點頭。
    “怎麼隻看到你們？”
    “死老頭找牌友打麻將去了。”
    “…………”
    “你不是黑龍吧。”
    “嗯，他對少昊意見挺大。聽多了，自然而然。別這麼看我，我開玩笑的。”
    青紋這幾聽一直在陪聊給墨白解悶，這哥倆的談話算得上相當歡快。青紋雖已經不教他好久，不過感情也還是在的。
    尤其是墨白上少昊那裏走上一趟，閱曆和吐槽能力都上漲不少。介於他喜感的表述能力，他們哥姐幾個也挺樂意聽他說他這些日子在人間所見所聞。
    其實好幾天前，墨白就已經生龍活虎了。無奈龍母不肯放他走硬要多留幾日。還是請青紋當的說客勸他再留些日子。
    墨白癟癟嘴，本著要好好感謝哥哥姐姐的心態乖乖的遵從了。
    不過留下段日子自然也是有好處的，比方說，他從他們手裏搞到了不少稀罕物，相對的，他也貢獻出了從酒泉帶回的美酒。
    那酒泉之水是天下無物可比的佳釀，又虧得墨白有從龍宮順來的寶貝，小小一白玉瓶海量無限。不然，他也是斷然舍不得拿出來讓人牛飲的。
    於是那夜，他孝敬完爹娘，又把兄弟姐妹幾個聚到了一塊兒，哪怕是平日裏不習慣喝酒的都忍不住嚐了味道。
    這麼一頓無限量的海飲，自然是喝得幾人酣暢淋漓，不怕喝傷自己也絲毫不覺著暴殄天物。
    墨白倒沒喝多少，看著幾人有些暈暈乎乎的準備開始發酒瘋的鬧騰，他默默的又倒了一些酒在壇子裏供他們繼續暢飲，然後迅速的落跑了。
    他們這一醉怕是得有兩天了。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青紋的輕笑。
    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開溜是要緊。
    青紋又啜一口杯中佳釀，眯著眼，模樣十分的享受。
    他早就說過，這些龍子龍孫們總是太過頭腦簡單，又注重欲望上的享受而從不刻意壓製。
    在他看來，墨白今兒個這般無事獻殷勤怎麼看都不是件好事。墨白看上去天真爛漫，當然他內心也是相當天真的，不過在人間待了那麼久，恐怕他心裏的小九九並不會比他少多少。
    他原本一直以為他是條不成氣候的小龍的，不過小龍似乎變聰明，也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