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絮果真沒有辜負朱靖煜的期待。
    他溫和地說了幾句話就把某人拐到了食堂裏。
    當然不是來吃飯的。
    是來當苦工的。
    某人拿著鋼製的飯鏟瞪了半晌哭笑不得。
    誰叫什麼事啊。
    “小夥子，手腳麻利點。”
    對麵的一個廚工大嬸大著嗓門嚷嚷著，朱靖煜嚇了一跳，沒把手裏東西給扔了，大嬸臉上那碩大的媒婆痣像是一個爬蟲一樣，隨著她說話躍躍地仿佛要跳過來。
    一時間，整個食堂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
    饒是朱四少臉皮堪比城牆，見識過人，這會兒的這幅打扮也寧願地下有個地洞可以讓他鑽進去。身著高檔休閑衣，腳踩精品手工製作鞋子，然後再係上了個白癡一樣的大圍裙，還是那種帶著荷葉邊的。
    林風絮說讓他替人打飯。
    這隻手拿過刀槍，抱過美人，就是沒有這般如傻逼一樣拿著這麼一個東西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從飯盆裏鏟出了一塊。有些手忙腳亂地放到麵前的盆子裏。呼出一口氣，這還真不是簡單的活。
    要不是之前一時腦熱說任憑他做主，這會兒怎麼會落到這般地步。
    他原本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喊一大幫人過來服侍地這群老頭老太爽歪歪。
    可惜。
    林風絮說了他的一天都隻能聽從他的安排。
    罷了。
    手法開始漸漸熟練。打飯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喲，四少做的不錯啊。”一陣笑聲傳到耳朵裏。
    朱四少做到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無視外物尤其是無視某人的戲謔。
    林風絮掄著大勺子正在給老人們打菜，動作嫻熟，有模有樣的，看到朱靖煜頭冒熱汗，勾著嘴角：“加油啊，早點打完早點吃飯。”
    “goodboy!”一個老人伸出手指。
    朱靖煜恍了恍神，老人那蹩腳的發音實在可笑，，可是他說的話卻是那樣真誠。
    “老劉頭，又在說鳥語啦！”邊上的人紛紛打趣。
    老人得意地說：“你們就羨慕吧。”他說話的時候眉目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興奮。
    好一會兒，終於忙完。每一個老人都落座開吃，他們這群幫工也終於可以開吃了。朱靖煜洗幹淨手，看到角落處的林風絮朝他招了招手，就迅速地走過去。
    座位上已經放好了飯菜，跟那些老頭老太的差不多。他大少爺吃慣了精致的東西，這色香味俱缺的東西很難引起他的食欲。
    “四少，我給你偷偷地留了點好東西。”林風絮湊到他身邊，聲音小小地道，“在飯底下。”
    朱靖煜拿起筷子扒了扒飯，就看到了一個大雞腿。
    油光閃亮，比起那些無水青菜之流要好上許多。
    “這算是開後門麼？”
    林風絮眨眨眼：“怎麼說也要拍拍老板馬屁嘛。”
    朱靖煜心情一下大好：“本來想扣你工資的，看在這個份上就算了。”
    “謝主隆恩。”
    兩個人相視一笑。
    “剛才的那個劉老，正在跟一個美國老太太網戀呢，所以時不時地就秀兩口英語。”
    朱靖煜微微反應了一下，才想起是那個對自己說了句Goodboy的老頭。
    鶴發童顏，很是開朗。
    他忍不住調侃著：“這麼大年紀，還真是夕陽無限好啊。”
    “愛情是純粹的。無關種族無關國界無關信仰無關年齡。”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
    “但是誰都有權利去追求，去向往，不是麼，四少？”
    去追求，去向往。
    朱靖煜一陣黯然：他的愛就在近前，有權利去追求，去向往麼？
    “小林。”媒婆大嬸大嗓門扯起來，也正好打斷了朱靖煜的走神。解開了那個圍裙，朱靖煜發現此人果然波濤洶湧，她一路地奔過來，身前的兩團已經下垂厲害的肉跟著節奏飛快地起伏著。
    朱四少的胃口更差了。
    “趙大姐。”林風絮有禮貌地招呼著。
    這位趙大姐大屁股直接往朱靖煜身邊一坐，一股熱氣四散開來，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飯盒，眯著小眼睛：“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塊大排。”
    “趙大姐，不是跟你說了，不用總給我留，可以回家帶給小寶啊。”
    “那死小子吃的胖的都走不動路了，我現在禁止他吃肉。你這麼瘦，得多補補。”說著，就把大排一骨碌直接倒進了林風絮的飯盒裏。
    “快吃啊。”趙大姐像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神采頃刻飛揚起來。然後搖晃著她的胖身子跑走了，從後麵看，屁股一晃一蕩，很有氣勢。
    林風絮看著輕輕歎了口氣。
    朱靖煜在一旁幸災樂禍：“自古，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小林，你這麼瘦，得多補補。”
    林風絮不落下風：“那也要老板多多體恤下屬啊。”
    “你在指責我麼？”
    “四少我怎麼敢。”
    沒營養的對話開始了。
    兩人吃完飯，告別了那群熱情的老人，林風絮提議四處轉轉。
    朱靖煜本也沒什麼事，也就隨他了。
    車子繞著環城公路一路開著。
    朱靖煜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城市已經變化了很多，有些地方他都完全憶不起原來的樣子了。
    車子裏放著柔和的鋼琴曲。
    優美的旋律飄出窗外，飄到了天際的雲端。
    “很好聽。”朱靖煜看著車窗外的田野。大自然毫不吝賜他的美，一草一木都長得那麼鬱鬱蔥蔥。
    林風絮淡淡地說：“四少喜歡就好。”
    “雖然技巧還算不上純屬，不過演奏的很感人。”
    林風絮似乎有些意外，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麵，見那人懶懶地靠在窗邊，一瞥之下，淩厲俊朗的麵目跟書裏描述的一樣，他迅速收回視線：“四少，懂？”
    “算是吧。”朱靖煜苦澀地笑了笑，琴棋書畫這種騙MM的把戲他那時候也學習過，不過不是為了別人。
    正是為了蛋蛋。
    那段糾結的日子啊。
    朱靖煜捏了捏眉心，想到了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又是一陣頭痛，頭無力地靠在後座上，閉緊了眼：“回去吧。”
    兩個人是踏著太陽的餘輝一起進了青草園。
    “那地方味道倒還不錯。”
    “四少要是喜歡，下回可以再一起去看看。”
    “好。”
    “本來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畢竟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小菜。”
    “中午大鍋飯……”
    林風絮微側著頭，看著朱靖煜，卻見他說了一半就止了口，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臉色頓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仿佛粘上去了一樣。
    就像，一生一世都不移開。
    他疑惑地順著視線看過去。那個地方站著好多人。
    可是說不清為什麼他就是知道能讓朱四少這般表情的人是哪個。
    那個人站在眾人的中間。
    沒有顯眼的打扮。
    沒有刻意的招搖。
    相貌也算不上他見過的最上乘的，可卻是有那麼一種特別的氣質。怎麼說呢，有些人的美是燦若桃李，有些人的美是豔若芍藥。
    可是這個人。
    嫻靜淡雅，如輕月出雲，如冬雪初融。
    透過他看到了最純淨的年華，最平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
    心境頓時平和了。
    那些紛紛擾擾不再盤踞在心頭。
    剩下的就是紅塵之外，萬物歸於平靜。
    朱靖煜呆呆地看著那人，心中澎湃不已，這是蛋蛋。
    真的是蛋蛋。
    蛋蛋來了。
    就在自己不敢期盼的時候他來了。
    朱靖煜正要跨步過去，忽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握住了蛋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