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春華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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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太監戰戰兢兢地走到一個穿著華服滿臉滄桑的男人麵前。
“他們還在宮門前嗎?”
“是,陛下。”
“元輔【注:即首輔,元和首是一個意思,所謂元首元首,而一般王會敬稱首輔為元輔】的能量不小啊。”
“這些人真是太可氣了。陛下要保重龍體啊。奴婢……”
沒等老太監說完,這個被稱為王的男人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叫他們離開,要岑孝過來。”
“遵旨。”
“走後門”
“諾。”
老太監慢慢地走出大殿,他打開了宮門,露出了一點外麵的光線,他繞過大殿,來到前門,隻見無數的官員跪倒在大殿前。大聲高喊:
“陛下,請您收回成命!”
“請陛下重新任用歸海宰相。”
每喊一句磕一個頭。
老太監看了一眼這些官員們,嘴上唧唧歪歪念著什麼,便望臨政院趕去,卻恰巧看見朝殿【注:大殿左右各設朝夕兩殿,作為官員們休息、值班的處所】的一扇窗開著,一些官員朝著窗外張望,看那些在祈求大王收回成命的人。裏麵恰巧有醍醐岑孝。
“誒喲,醍醐老爺,可遇著您了。”
“這不是阿弩公公嘛。”
“陛下有請。”老太監笑笑說。
“嗯……”岑孝像是知道似的,整了整衣服,就跟著老太監出了門。
餘下的官員都是原先醍醐身邊的同事,大部分都是醍醐岑孝一派的人,所以都竊竊私語起來。
“那歸海都已經被罷相了,卻依然能發動滿朝文武為他呐喊,這樣的權勢,真是難以估量啊。”有一個形容瘦削,身材頎長的男人說道。
“隻不過從臨政院轉到中書省罷了,也沒有退出朝廷。雖說如今中書省權威不再,卻依然算是九寺執掌【注:中書省下設九寺(即太常寺、大理寺、光祿寺、鴻臚寺、衛尉寺、宮作寺、弘工寺、神宮寺,寺不是寺廟的意思,是國家機關的名稱),雖然中書省被剝奪了大權,但由於掌管九寺的事宜,實際上還是有點權威的】,而且歸海載儀【注:即卷一中說的歸海首相】在朝中根基極深,恐怕一時之間很難扳倒這棵大樹呢。”說話的人是一個麵容偏胖的老者。
“真真是一樁惡事!”那瘦了吧唧的官員說道。
“不僅如此,如果長期逼宮的話,朝廷就無法運轉,如果陛下不肯接受他們的諫言的話,曆史就會記下汙名。”另一個人說。
“倒沒這麼誇張。不過的確需要謹慎行事。”麵容偏胖的官員說。
“難道……”在角落裏有一個喝茶的官員,他低著頭,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突然間呷了一口茶,抬起頭說道,“中書省的官員不應該集體罷工抵製歸海首相擔任中書省的長官嗎?”
官員們轉過身,一張生麵孔。
“這位大人是……”
“在下乃是新近擔任中書省都司參議【注:都司參議是中書省本部官員裏級別最低的,正三品】的光啟翼,字子羽。”
“哦,光啟大人,今後就是同僚了,幸會幸會。”大部分官員都作了揖,稍胖些的官員身穿著紫衣【注:按製,從一品或正二品官員服紫】,品級比較高,他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
“這位大人是……”沒想到光啟翼徑自走到他麵前作了一個揖。
“這是我們中書省的……”有人剛要介紹卻被光啟翼一口打斷。
“想必這位就是聞達一方的中書參禦光政河朔維德大人了。【注:中書參禦光政為中書省三等官,正二品,但是實權卻排在所有本部官員之末】,身為後輩,難免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不必不必,都是同門同僚,不必太過拘束。”維德說道,“方才你的建議倒是不錯,諸位怎麼看。”
“光啟兄真是後生可畏,我覺得大王把歸海載儀調到中書省,正是需要我們抗議來最終罷黜他的官職的。”有人如是說。
維德嘴上說:“的確如此。”但臉上卻明顯流露著隱憂。
“大人是擔心歸海家族的威勢嗎?歸海家族門第第一,身為最高貴族,掌握著國家大政,即使下台也好,歸海家族依然不會消失,在朝中發揮著持久的能量,然而能與歸海家族抗衡的最高貴族,現今隻有醍醐家、源家兩家,醍醐岑孝大人已經退居二線二十年,醍醐家門第雖高,然而力量明顯衰退,南三家之首的源家,沒有在臨政院主事已經四十多年了,其實力也難以望其項背。歸海家一旦發動朝臣倒閣,中書省的官員可能被清洗也說不定。”
“啊!光啟兄,真的是這樣嗎,那樣可糟糕了。”中書省的官員們麵麵相覷。
“何況雖然我們中書省以團結著稱,但是各位的心思可謂各異,所謂各懷鬼胎,難保其中有為了保住官位而偷偷抽身而退的,我們現在麵對的不是歸海載儀一個人,也不是歸海家族,而是臨政院乃至門下省、尚禦省、秘職省甚至樞密院的官員們,如今中書省被陛下看中,權勢有所上升,其他省肯定見我們不快,自然要想辦法不能讓中書省抬起頭來了。”
“光啟大人說的沒錯。”維德說道,“僅僅憑借一隻拔了牙的老虎,是不可能跟一頭全副武裝的獅子鬥的,中書省的力量太弱小了。”
“那光啟兄又為什麼要提議我們罷工呢?”
“因為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隻有罷工。”光啟翼又呷了一口茶。
“如果罷工還有可能換來一線生機,因為敵人的刀子最終會動到中書省脖子上來。”維德說,“歸海家的目標現在直指醍醐岑孝大人,大人已經在風口浪尖了。醍醐家族一旦被檢舉出貪汙受賄的罪行,即使不是岑孝大人親犯,也會因為和歸海首相一樣的理由而被趕出臨政院,我們都是受過岑孝公提拔的人,也都算是他的門生,自然也會被懷疑,中書省是逃不掉的。”
“啊……這可如何是好!”一種官員麵露愁色。
“所以還是罷工比較好,在歸海家動刀子之前,先把歸海氏整到地方上去。等醍醐大人在臨政院坐穩了位置,歸海大人也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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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省這邊在熱烈的討論著,而王和岑孝也在商量著對策。
“大王不該在這個時候召見我。”岑孝說。
“朕知道,如果召見你,那麼所有人都會明白朕和你已經達成了約定,那麼你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正是。”岑孝笑笑說。
“但是他們已經知道了。”王的聲音略帶一絲疲倦。
“老臣在進入臨政院的第一天,次輔就已經對我說,他預備下個月辭官回鄉。”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因為他不敢跟歸海家作對,如果他繼續代理首輔,那麼整個朝廷會先把他翻個底朝天,然後再把老臣翻個底朝天呢。”
“那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硬來,那麼老臣的勢力過於單薄,除了中書省會支持老臣之外,其他部門是絕對不會服從老臣的。”
“嗯……”
“老臣已經說服了次輔大人,如今隻要大王一聲令下,次輔一定會副署聖旨的。”【注:古代聖旨要由最高的宰相副署名字才算有效力,後來副署就成了個形式】
“你什麼意思?”
“大王可知道,所謂的國政,是怎麼形成的嗎?”
“你說說看。”
“天子操天命,人臣盡人事,是謂國政。人事之中,最最重要的是兩件事,一件是決策,另一件是實施,如今決策權已經收到大王和微臣的手中,而實施的權力,如果交給微臣的親信同僚,那麼一切都會變的很簡單。”
“你這隻老狐狸!”王的嘴角上揚,“朕知道該怎麼做了。你下去吧。”王擺擺手,岑孝剛要退下,王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又問道:“用什麼理由?”
“陛下。”岑孝深鞠一躬,“世上的理由千千萬萬,連上學逃課都可以想出無數的理由,您又何愁找不到呢?陛下在朝中沒有親信嗎?”
“哼哼。”王笑了笑。
岑孝從後麵走了出來,深吸一口氣,看著西邊沉沉的落日,獨自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