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再說了，我主意已決。”
    霍行之也不等雲無逸回答，便轉身麵向白未晞。
    “白宮主，你我之間的約定尚未完成，這一路上還請多加照顧吾妻，不要讓她有任何損傷。”
    “這是自然。”
    白未晞淡淡作答，將霍行之眸中的告誡之色盡收眼底。
    他緊了緊袖中的圓玉，雲無逸舊傷未愈，又添新毒，且看她的樣子似不止中了寒毒這麼簡單，霍行之如此警告自己，圖的不過是雲無逸這一路上的平安。
    一個承諾換一份短暫的平安，這平安的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玉質沁涼透心，白未晞攥著手中的圓玉，忽地覺得這玉猶如千斤重。
    “趙公子，前來護送你回國的使節團也即將到達京城了，屆時希望你能準時出席。至於吾妻，也請你多多留心。”
    霍行之說罷，竟放下國主之姿，向著趙擎風便要施禮。
    趙擎風微有愣愕，他立刻閃身避開這一禮，“她是我師妹，我照顧她也是有所當然，你不必行如此大禮。”
    霍行之這一番當真是用心良苦，他雖和白未晞做了交易，然而實質上從未相信過這個亦正亦邪的澤淚宮宮主，趙擎風既與雲無逸同行前往岐雨穀，他雖很不想承認，但趙擎風對雲無逸確實有情，他們亦是同出一門，拜托他護她周全也未嚐不可，隻要等他將京中的事情處理妥當，他再也迎她回來也會心安理得。
    隻不過……
    霍行之微闔雙目，掩住眸底喜悅卻心酸的神色。
    雲子洛，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當我聽見你肯自願跟我回去時的那種狂喜，那種激動，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在劇烈跳動的聲音，一聲一聲，猶如那沉而有力的鼓點，你知道嗎？我差點要按捺，答應你的話語了。然而我卻不能，不能啊！我已經負了你一次了，若然這一次我再一意孤行，僅憑自己的意願帶你離開，我真害怕，會永遠失去你。
    我什麼都輸得起，就唯獨你，輸不起。
    霍行之睜開雙眸，將自己滿腔複雜洶湧的情緒平複下來，清俊的容顏配上那雙淺金色的眼眸，溢光流轉，一睥一睨之間震人心魂。
    “我已命若影留下來侍候你。你，珍重。”
    霍行之由此至終沒有再看雲無逸一眼，他拂了拂衣袖便要挑簾下車。
    “如果我一定要跟你回去呢？”
    雲無逸不依不撓。
    霍行之渾身一震，然，他沒有回頭，沒有回答，他繼續向前走去，但是垂在身側的左手卻被一隻透寒的纖手死死拉住。
    疼痛再次席卷全身。
    “霍行之，你不是一直很想我跟你回去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雲無逸仰著頭，看著他堅冷的側臉，字字句句逼問，似要將眼前之人隱藏的一切看個清楚明白。
    霍行之下顎繃得死緊，生怕一放鬆，便會將之前所有的決心都付諸東流，他伸出另外一隻手，艱難地將雲無逸的手指一根根辦開，每辦一根，他的心就沉上一分，像那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得再也不會跳動。
    雲無逸的臉色愈發地蒼白起來，心中的不安更加的強烈，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噬咬，咬得她坐立不安。
    心緒不寧。
    不行，即使你不讓我跟著，我仍要伴在你身邊。
    她下榻，連絲履都來不及穿，便衝到馬車外麵，霍行之此時已經行至紫帷馬車的前麵。
    “霍行之，京中有什麼風險我們一同承擔吧，你不用什麼都一個人扛著的。”
    雲無逸衝至霍行之麵前，目光灼灼，亂了一池春水。
    霍行之低頭看了她良久，容顏清冷，麵無表情。
    就連那雙帶有魔力的眼睛都沉寂了下來。
    再無半點亮光。
    他忽地抬手摸向雲無逸的眼睛，“既然如此，我們就……”
    雲無逸心中一喜，卻突然有股暈眩感從頭上襲來。
    “你——”
    她最後看見的是霍行之沉痛而不舍的麵容。
    霍行之一把抱住已經被點了睡穴的雲無逸，他看見她身後跟著追出來的趙擎風，“趙公子，她就麻煩你了。”
    趙擎風緩緩點頭，伸手接過霍行之懷中的雲無逸，空虛的心才有了點充實感。
    霍行之看著雲無逸垂下來的右手，縱使他方才已經非常小心不觸動她的掌心，然而那傷口還是滲出了血。
    “這是凝露霜，我已經備了一瓶給若影，現在這瓶就交給趙公子你吧。”
    “這一瓶，就留給你自己用吧，”趙擎風並沒有伸手去接，“我雖不知沐雲京城發生了何事，然而你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她跟你回去，那件事怕是連你也不能掌控吧？”
    霍行之沒有回答，他緩緩將手伸了回去，再看了昏睡的雲無逸一眼，便轉身上車，揚長而去。
    山間綠意盎然，秋陽高照，車輪滾滾揚起一路風塵，唯剩那掌間的紫色絲絛隨風微漾，留下一縷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