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塵劫 第六章劍去流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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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采兒幾天來盡心照顧趙無邪,已是疲累已極,眼看天色將亮,但睡欲卻如潮水般湧至,終使她上下臉皮不爭氣的合了起來。
但在睡夢中她還是不忘與小色鬼鬥嘴打架,這一次鬧得大了,丁采兒氣極,跳將起來,叫道:“小色鬼,你這混蛋!”撲的一聲,似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低頭一看,竟是件長袍,你對此袍再認識不過,正是當日在神劍山莊自己親自給趙無邪穿上的,一時怔住。
原來趙無邪轉醒後見丁采兒睡在桌旁,怕她著涼,便拿了長袍給她披上,見她大叫跳起,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我在丁大小姐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連睡著了還要罵我。”丁采兒見他終於轉醒,自是喜不自勝,但臉上卻仍是冷冰冰的,道:“病才剛好,就要下床,不要命了。”趙無邪笑道:“你也說我病好了嗎?若不下床走走,豈不要活活悶死。”丁采兒嗔道:“悶死了更好,世上少了個禍害,倒是清靜。”趙無邪也不動怒,悠然道:“就怕有些人舍不得。”
正鬥嘴間,卻聽“呀”的一聲,柴門打開,走進一個老者,他見趙無邪有力氣與丁采兒爭吵,笑道:“看來你是大好了。走,跟我習武去。”說著身若矯龍,轉瞬便不見蹤影。
趙無邪驚道:“好俊的功夫,他是誰?“丁采兒笑道:“你的救命恩人。”隨即歎道:“真不明白他幹嗎要教你這等蠢人功夫,那不是對牛彈琴嗎?”說著也走出門去。趙無邪大怒追出,叫道:“瘋丫頭,別跑!”
丁采兒故意放慢腳步,讓他追上,自然又是一番唇槍舌劍。趙無邪問起各中之事,丁采兒連說帶罵地道出,但卻略過了蝶葬一節。趙無邪聽說師父來而複返,卻沒能見麵,甚是惋惜。
兩人隨著老者留下的標記,來到一處瀑布前,卻見那老者負手而立,眼前水銀瀉地,宛若一段長達十餘丈的披風,至天際披掛而下,甚是壯觀,令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老者道:“借長鞭一用!”丁采兒笑道:“我也是金大俠的徒弟,你可不能隻教他不教我。”老者笑道:“這是要跟我討價還價嗎?”趙無邪插嘴道:“你神劍山莊的武功已是獨步天下,還要學什麼?”丁采兒笑道:“正所謂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可不想做井底之蛙。況且你哪天功夫比我強了,定要欺負我,我可不幹。”老者知他倆一鬥嘴就得鬧個不休,便道:“你也不必在這裏大拍馬屁。你若真能學武,老夫如何不會教你。隻是老夫的功夫有些古怪,就怕你沒這恒心。”丁采兒吐了吐舌頭,笑道:“你肯教,我便能學成。”向趙無邪扮了個鬼臉。趙無邪自不會認輸,還以一個更醜的鬼臉。
老者掂了掂紫金鞭,讚道:“好鞭!看仔細了。”手腕一抖,長鞭飛揚而起,卻聽轟隆一聲巨響,湖麵竟破生生劈開,更令人吃驚的是瀑布竟也從中分成兩半。趙丁二人瞧著清楚明白,卻見瀑布後露出一個黝黑的劍柄,儼然是一柄能開山裂石的寶劍。老者道:“等你拔出這把流星劍,老夫再教你其它功夫。”趙無邪奇道:“流星劍,那是什麼?”老者不答,拉過丁采兒,道:“走,跟我習武去。”丁采兒見瀑布瞬間恢複正常,掩住了那劍柄,笑道:“師父,這也太難了。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他嗎?”老者冷道:“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想學什麼功夫!”丁采兒做出極是為難的表情,道:“小色鬼,我幫不了你了,你好好努力吧。”說罷隨著老者去了。
趙無邪見她一臉幸災樂禍,怒火中燒,心想:“我決不能被你瞧不起!”仰望高聳的瀑布,引發了他衝天鬥誌,大喝一聲,衝將上去。
瀑布乃是從山壁上或河身突然降落的地方流下的水,遠看便像一條白布,故而得名。其下衝水勢之大,決不亞於洪水海嘯。趙無邪才遊到瀑布下,便已因受到強大水壓而睜不開眼來,更何談抬頭。他一股作氣,衝過瀑布,將身子貼在山壁上,靠著此處水流不甚湍急,抬頭上望,隱約可見黝黑的劍柄,但想要衝將上去,那是決計不可能。他試著通過山壁攀爬,但此處岩石受水流衝刷後極是光滑,毫無借力之處。
趙無邪潛回岸上,低頭凝思:“莫非師父真的故意刁難我,此地如此險峻,水流又急,人力又怎能辦到?”轉念又想:“可師父明明以長鞭劈開瀑布,莫非他天生異能,並非凡人,竟能以氣勁破開瀑布?”越想越覺便是如此,當下躺在岸上,瞧著夕陽西下,新月初升,天際隱約可見幾點繁星,甚是明亮可愛。
趙無邪眼皮漸沉,猛地合上,立刻睜開,卻見天際劃過一道流星,一閃既逝,僅留下一條乳白色的尾巴。趙無邪想起趙洪曾說過,這是天外隕石與地球大氣層磨擦起熱所致,但隕石劃過地球時速度太快,人的肉眼來不及反應,才在視網膜上留下這麼一條白色的痕跡,卻不是流星真的帶了尾巴。
想到此處,趙無邪如觸電般跳將起來,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舉一反三,暗想師父適才劈開瀑布後,轉瞬間瀑布就恢複原狀,其理於流星拖尾一樣,隻因速度太快,而令自己產生了錯覺,那麼師父決不是以氣勁劈開瀑布,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瀑布,但如此快的身法又如何能練成?師父決計不是天賦異能,而是後天苦練而得,想到此處信心又起,暗想他能做到,自己為何就不能做到。
當下再次挑戰瀑布,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離目標尚相差雖遠,但他隱約覺得自己體力已精進許多,信心更增。
過了兩三個時辰,他已是筋疲力盡,躺在岸上便是大睡。睡夢中隻覺身上一痛,似被人踢了一腳,睜眼看時,卻見丁采兒俏臉緊繃,悻悻坐下。趙無邪知她今日習武也必定極不順利,瞧她神色,是要拿自己出氣了,忙挪開一些。
丁采兒更怒,喝道:“臭小子躲那麼遠幹嗎,過來,讓我揍一拳!”趙無邪哪會過去,反而挪得更遠,笑道:“師父那老人家也真是的,淨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來為難我們!”他料師父定也出了難題難住了丁采兒,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大火氣。
丁采兒聽他言下之意,似乎與自己同病相連,不由大喜,但隨即又皺眉道:“師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讓我去抓蝴蝶,又不能用手去抓,偏要以鞭法控製住蝴蝶飛行軌跡。你不知道那些該死的蝴蝶看似弱不禁風,卻對外界刺激極為敏感,稍有異響,便已飛得雲深不知處,我幾次發勁打落了幾隻,卻挨了師父一頓臭罵。哼,我不幹了!”將紫金鞭重重摔在地上。
趙無邪見她似要放棄,笑道:“看來此事確實也真夠難的。不過我已參透拔劍的法門,想來再過幾日便能成功了!”丁采兒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心下甚是驚駭:“若被他率先拔出劍來,那還了得,他定會借此數落嘲笑於我,我這輩子休想再在他麵前抬起頭來,此事決計萬萬不能!”但下拾起紫金鞭,哼了一聲,道:“走著瞧!”
兩人暗暗較勁,此日又分頭練功。那老者見他倆甚是勤奮,便指點了一些捉蝴蝶的技巧以及輕身功夫的法門。半月過去,兩人武功精進神速。
這一日趙無邪決心再上瀑布,玄功默運,竟如蜻蜓點水,轉瞬便至瀑布之下,此處水流湍急,但他腳下似有磁力,雙腳緊緊貼在山壁上,宛若壁虎一般迅速向上攀登。水滴便如石頭般打在趙無邪臉上身上,很是疼痛,但他咬牙苦忍,踏上一步,哪知腳下泥土一鬆,頓時滑了一跤,禍不單行,另一隻腳踏住的岩石也“咚”得一聲落入水中。如此腳下已不能借力,他大喝一聲,隻以雙手牢牢攀住岩石,但岩石甚是滑溜,自是止不住下墜之勢,趙無邪心頭一陣氣餒:“莫非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
正自絕望之際,猛覺下墜之勢生生止住,卻聽丁采兒在他耳邊道:“傻小子,到頭來你還得仗著我呢!”趙無邪氣極,不願受她恩惠,但想自己苦練半月,決不能半途而廢,當下伸左手摟住她腰肢,道:“你護著我!”丁采兒臉上一紅,啐道:“誰聽你的!”但嘴上雖如此說,但還是揮舞長鞭,將兩人全身護住。
趙無邪見她鞭法精妙縝密,氣勁縱橫,竟在身旁形成了一個保護罩,頭上水落如注,竟沒沾濕半寸衣裳,當真是滴水不漏。趙無邪鬥誌昂揚,腳下越來越快,轉瞬衝至瀑布頂端,劍柄隱約可見,大喜之下,右手攀住山壁,左手伸出抓住劍柄,用力回拔。
眼看寶劍就要拔出,丁采兒尖叫道:“臭小子,你忘恩負義!”趙無邪大吃一驚,才想起丁采兒全身重心都在自己手臂上,自己這麼一放手,她周身毫不借力之處,向下墜落。趙無邪心念電閃,放脫劍柄,也疾墜而下,他身體遠比丁采兒為重,轉瞬便追上了她,伸出雙手,將她抱入懷中,笑道:“誰說我忘恩負義了?”
丁采兒不意他真會拋下流星劍來救自己,心下一甜,罵道:“我才不要跟你這種人死在一塊!”手中紫金鞭打出,啪的一聲,纏在劍柄,將兩人懸掛在空中。
岸上老者看得甚是著急,他知這流星劍乃是曠世奇兵,非但能削鐵如泥,更能開山裂石。他自妻子死後,便定居至此,一半是為隱居,另一半便是想瞧瞧此劍的廬山真麵目,但二十餘年來,他用盡各種方法均是無用,是以此次讓趙無邪拔劍,雖說是為考驗他的毅力,但亦是稍存私心。
正在此時,卻見瀑布內藍光暴現,一道藍芒竟將山壁劈開兩半,轟隆一聲,水花四濺,隨即又是轟隆一聲重響,山壁竟轟然崩塌,老者雙目一亮,呼道:“劍出鞘亡!”深怕兩人有失,忙潛入水中,見兩人均已昏迷,立即救其上岸。
老者仔細查看,見兩人隻是喝飽了水,並無大礙,見兩人雙手同握著那條紫金鞭,長鞭另一端纏著一柄藍光熠熠的長劍,劍柄黝黒,劍刃卻成淡藍色,不由得嘖嘖稱奇。
趙無邪與丁采兒一同蘇醒過來,見師父拿著藍劍,齊道:“老師父,這便是流星劍嗎?”老者點了點頭,隨即道:“你們剛才叫我什麼?”趙無邪道:“老師父啊!”老者哈哈大笑道:“師父便是師父,何時多了個老字。”丁采兒亦笑道:“我們先拜了金大俠為師,再拜你為師,你年紀又比他為大,自是叫你老師父了。”老者啞然失笑,搖頭道:“如此這師父不做也罷。”看看手中流星劍,歎道:“以後你們便叫我流星吧!”趙丁二人對望一眼,卻見一顆流星劃破天際,忍不住向視一笑,叫道:“是,流星師父!”
此後流星便正式教導兩人武功。趙無邪所練的劍法以快捷取勝,宛若流星追月,勢不可當,故名“流星劍法”,而丁采兒的鞭法出手舒緩,柔中帶剛,綿綿不絕,可說守得密不透風,但姿勢翩然,宛若彩蝶飛舞,故名“彩蝶鞭法”。兩人日裏各自修練,到得晚間,便在蝶叢中相互喂招,卻是不分上下。
這一日兩人拆招,趙無邪一劍斜刺,快逾閃電,丁采兒柳腰一扭,長鞭旋轉擊出,卻聽啪的一聲,劍鞭纏在一起,再難分離。兩人卻是來回拉扯,互不相讓。
流星長歎一聲,中指臨空一彈,真氣擊在劍鞭之上,卻是撲的一聲反震回來,流星吃了一驚,叫道:“放手!”趙無邪與丁采兒一同收會兵刃,均道:“流星師父,怎麼了?”
流星身法如電,已至趙無邪麵前,伸手向他手中抓落。趙無邪橫劍一架,道:“師父!”流星已趁勢奪劍,望著流星劍,搖頭歎息。
趙丁二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不明所以。流星歎道:“流星蝴蝶本來當是相輔相成,共同進退,怎麼到了你們手中竟變得水火不容。你們適才若再拉扯下去,定要經脈盡斷而亡。”說著望了二人一眼,欲語還休,當下長劍直插入地,道:“此劍於我已是無用,你拿去吧。”趙無邪輕聲道:“師父……你是要走了嗎?”
流星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走的總該要走!”說了望了兩人一眼,歎道:“我的話你們要記牢了,以後好自為之吧!”長歎一聲,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