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莫名其妙的失眠
    深夜，未放下窗簾的房間裏投影著淡藍色的月光，微微晃動的影子下邊，蕭辰裹著被子，又翻了個身。
    墨綠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呈現出異常清澈的質感，被單捂住了口鼻，隻有那雙眼睛露在外邊，直直的盯著窗邊被風吹動的窗簾。
    睡不著……
    眨了眨眼睛，蕭辰再次翻了個身。
    可是數分鍾後，他忽然坐起身來，煩惱的揉著自己的發，一臉不解。
    今天這是怎麼了？他蕭辰也會失眠？！真是開玩笑！
    一拉被單，蕭辰再次躺了下去，閉上眼，開始——數綿羊。
    一、 二……三百零一、三百零二……
    終於，在數到九百八十五的時候，蕭辰忍不住又坐起身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壁爐中燃燒著的火焰。
    不行，不能再數下去了，要破紀錄了……
    上一次失眠是在一千多年前了，那一次因為擔心被師娘發現自己偷吃了廚房裏所有的飯菜而睡不著的時候，也隻是數到九百八十六而已……
    蕭辰的思緒開始漫無目的的飄蕩。
    想起了那時候沒完成任務而被師父罰站，想起了那時候總會在被罰站的時候拎著食盒滿臉笑容出現在他麵前的師叔，想起了師娘張開雙臂將自己護在身後，絲絲鮮血彌漫……想起了流叔、母親、小虎、黑……文森特……
    等等！
    蕭辰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他怎麼會想起文森特那個暴力牧師？！
    ……
    “不過他的孤獨也快結束了，算起來，當初十年的封印，現在也隻剩下——”
    英靈說的，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說這這句話的時候，英靈的臉上會有種奇怪的憐憫？
    ……
    “那麼你身體裏的那股力量，是什麼？”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並沒有想過文森特已經並且還將會為那股力量付出多少代價。
    ……
    “不錯。封印是老頭子下的。期限是十年。”
    文森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分明一絲變化也沒有。他還以為那封印並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沒想到……
    ……
    “算起來，當初十年的封印，現在也隻剩下——”
    隻剩下多久？應該沒多久了吧？就連他這個不知情的外人都能夠感應得到那股能量，並且總是不自覺的被那股狂暴的能量所影響，那個封印的效力，已經被削弱到一個非常危險的程度了吧……
    到了那個時候，文森特一定會……
    蕭辰抿了抿唇，閉上眼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抱著腿坐著。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與文森特相處的一幕幕。
    “我隻提醒你一點，你要找的人的下落，老頭子很可能知道。”……
    “殺手工會有你要的東西。”……
    ……
    其實，他沒必要做到這一步的吧？
    即使是被教廷受教廷委派，跟在自己身邊充當保護者，但是，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吧？
    擔心自己說話不小心觸怒了教皇而將教皇知道流叔下落的秘密告訴自己，在教皇不打算即刻告知自己的時候給了自己打開另一個消息渠道的九殺牌，這些，已經在保護者的職責之外了吧？
    甚至，已經是變相的泄密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文森特？
    ……
    蕭辰想起初見時候，踏著白光破空而來的文森特，如救世主一般降臨在那隊冒險者小隊麵前，冷酷而高傲的看著青玄——他本就是一個冷酷的人吧？
    無論是什麼時候……麵對潮水般湧來的魔獸潮的時候，站在被打開的冥界之門麵前的時候，談論著會不會被教廷舍棄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高傲淡然，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感覺驚訝一樣。
    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臣服，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動容，甚至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冷酷如頑石一般的心產生一絲一毫的漣漪。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一個這樣冷酷，這樣高傲的人，會這樣幫助他？
    他是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麼嗎？
    不是的。除了教皇的那一次，文森特從來沒有露出一絲想要自己做什麼的意願。那一天他把九殺牌遞給他的時候，他甚至在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
    “一定要算的這麼清楚麼？我並沒有期望得到你的回報。”
    他是這麼說的。像文森特這樣高傲的人，這麼說了，也肯定是這麼想的。
    可是如果不是想要什麼，又為什麼要出手相助？
    ……
    “啊！！”蕭辰揉著自己的發，抓狂的叫了起來。
    到底是為什麼啊？！
    他可不習慣欠別人的人情！
    ……
    “以後走路小心點。”……
    “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不在乎，那麼就不要讓它影響到你的心情。”……
    ……
    但是如果算上這些……
    似乎不能用“人情”二字來概括了吧？
    那麼……他們這樣，算是朋友了嗎？
    蕭辰回想起在西亞莊園裏，他因為施展了大衍之術而咳血的時候，文森特擔憂的眼神。還有那一晚為教皇晉階的時候，沉默著為自己包紮傷口的樣子……
    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蕭辰想，至少自己，是把他當朋友的。
    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朋友。
    也或許，會是最後一個……
    蕭辰掀開被單，下了床走到窗台前，抬起頭望著那輪快要沉入地平線的一彎殘月，悄悄的在衣袖下握緊拳頭。
    所以……
    “我會幫你的。”
    蕭辰說道。重複著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對文森特說過的話，卻帶著與當時的漫不經心截然不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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